轻咳两声,伊迪兰斯看着整齐划一望向自己的兄妹俩,扬起了和蔼的微笑:“秋时,我听说你妹妹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发自内心地祝贺你。”
来人莫名亲昵的语气让任冬苒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眨眨眼,看着面前这个一头银灰卷发、异域面孔的男人,试图透过镜片直视他薄荷绿的瞳孔。
任秋时则是已经调整好情绪,又挂上一副外人面前谦逊有礼的温和形象,声音不卑不亢,只是隐隐听得出几分雀跃:“教授,还要多谢您的帮忙。要不是您……”
“诶,”伊迪兰斯抬手打断了他的感谢,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只不过是建议你可以尝试着把研究提前运用于实践而已。说到底……其实应该感谢你自己才对。”
任冬苒眼珠随着二人交谈转了又转,还是搞不懂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迷,干脆低下头继续凝视自己的断腿——她醒是醒了,可是……怎么没人告诉她缺胳膊少腿了啊!
似是注意到她注意力的转移,伊迪兰斯决定体贴地将时间让给这对阔别一年终于重逢的兄妹:“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吧,秋时,虽然你妹妹醒了,但是这几天最好先不要让亲友前来探视,还是要以静养为主。仿生义肢是你自己安排的,我就不多说了。另外,这一周、不对,两周吧,都给你批假,你好好陪陪你妹妹,这一年你也辛苦了。过段时间是继续住疗养院还是回家休养……唔,就等到时候看恢复情况吧。反正你有任何需求,随时跟研究所说就行。”
伊迪兰斯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就差没直接说“吃好喝好爱干嘛干嘛”了,然后朝任冬苒眨了眨眼便扬长而去。
经过他的一番活跃气氛,任冬苒莫名有种自己可以倚仗哥哥在这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微妙感,连先前发现自己少了半条腿的悲伤都冲淡了一点。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兄妹两人,任冬苒将已经见底的空杯子递给哥哥,任秋时便又帮她接了杯温水塞回她手里,然后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
倘若忽略病房环境和旁边的仪器……这简直像是睡前故事的开场。任冬苒看着哥哥手指握紧又松开,深呼吸了几下,最终还是只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到底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啊?任冬苒撇了撇嘴,虽然哥哥纠结的样子很罕见,但她真的很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于是她伸手轻轻拍了下任秋时的手背,强迫他抬起头对上自己的视线:“哥哥,你支支吾吾半天干什么呢?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这么难以启齿?我为什么会昏迷一年?这一年里都发生了什么?我的腿又去哪了?你就捋一捋然后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呗!有那么难吗?”
回答她的又是哥哥的眼泪。这次和先前不同,不止那吝啬的两滴了。他干脆握住她的手埋头贴在她的掌心,将她的床单都弄得湿漉漉一片。
可能情绪上来了就是很难一下子抽离开来吧。任冬苒这么安慰自己,抬起另一只手麻木地抚摸任秋时的发顶。
不知过了多久,他压抑着的抽噎声终于趋于平稳。任冬苒便也随之挺直腰板打起精神,迫不及待地想听哥哥讲过去一年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