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樊头胳膊一撞,抱着他的海棠朝葛伯阳跟前送。
“使君,海棠种子种下去,怕是要等十年才能开花呢,不如让老头子来分枝、根插,一定让它开得漂漂亮亮的。”
瞧见这种积极人,葛伯阳高兴坏了,“正好,正好,你快来,院东角还差着呢,有你这些正好够用。过会忙完了,正好把你借给夫人的马桶带回去,她心里可感激你了。”
那老樊头的名字,书心耳熟,只是葛伯阳提起,次次都与马桶有关,她并未放在心上,这会只听说话声,竟然清冽无比,不像个普通的农家人呢。
她有心出来道谢,可听见葛伯阳最后几句话,不自觉又嫌弃几分。
杜以珺以前爱载一些盆景,书心耳濡目染,也对种植有一点兴趣,后来嫁去薛将军府,府里附庸风雅,花园植物众多,书心也长了不少见识。
但海棠,却是不多。
她在房里给爰郎喂奶,听见葛伯阳和老樊头说起栽种方法,不禁听了几耳朵。
例如听到海棠最怕积水,最多三五天浇水一次,书心不禁恨恨的想着,葛伯阳以后要是故意惹她不快,她就趁着天黑浇死它们。
*
时间过得飞快,一连两个月,书心都沉浸在悲伤的思绪里,不愿出门。
果仁儿的事,不去寻,但心里总归过不去。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那那么快,爰郎都会翻身了,手里竟然也能抓东西了。
厨娘闲暇,主动给他做了布老虎,书心拿着它在爰郎眼前晃,他的眼珠子就跟着布老虎走,她往东,他也东,她往西,他的眼珠也往西。
“葛伯阳,你快看。”
书心生了两个孩子,第一次有这样发现孩子的成长变化,不住的惊喜。一时也忘了果仁儿很快就离开了亲娘。
葛伯阳好奇,抢走了布老虎,爰郎的眼珠子又随着他了。离得远一点,爰郎的小手就一抓一抓的,空握拳头。
“他能抓东西吗?”
葛伯阳看书心一眼,顺手把布老虎塞到爰郎的小手里,他竟然真的抓到了。
“哎呀,爰郎真是聪明!”
他啧啧叹息,再把布老虎拿走,爰郎哇一声哭了,葛伯阳顿时手足无措。
书心早习惯了小孩子的喜怒无常,看他那滑稽样子乐得在一旁咯咯笑。
“使君,小公子怎么哭啦?”
厨娘的知他经常把爰郎逗哭,灶房里也忍不住拖着嗓子问候。
葛伯阳尴尬一笑,立即正了脸色,“辰鹤聪慧,声闻于野、声闻于天。”
听他这样找补,书心忍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装的这么有学问,哈哈哈哈哈我不习惯。”
她笑着,爰郎哭着,葛伯阳忽然敛了神色。
他抱着孩子就往外跑,一边走一边还嘟囔着:“我的爰郎好儿,爹带你去看山花,先看家里看海棠,再去后头看连翘。”
听他这话,书心顿时笑不出来了。
爰郎,就是去年四月间,在山坳间看连翘时有的。
其实天气渐暖,她就不自觉会想起杨替了,春日里发生过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外面的一枝花一株草,都能让她联想到杨替。
书心宁愿待在房内照顾爰郎,也不想出去陷入回忆。
往常,葛伯阳不说什么,总随她去。
如今却转了性,一反常态。
他像过去疯了的那样,一言不发抱着孩子就往外走,若问他,他就说看花,看海棠,看连翘。真是知道怎么往心窝上扎。
“站住!”
书心追上他,想要回爰郎。
她说“他还太小,不能见风。”
其实是不敢面对漫山遍野的小黄花。
哪知书心刚走到院子,却见满院海棠,恍若一夜间盛开了。
她不由得驻足:院内何时换了一幅天地?
这时葛伯阳转过身子,得意的笑道:“叫我吗?”
书心呆呆地望着他,他却跟没看见似的,道:“我要和爰郎爱儿要去后头看连翘,你去不去?”
她不说话,他便望着她笑。
“老樊头门前生长了一丛连翘,说是去年春上,一个姓杨的大夫栽种的,因怕种的太晚,今年不会成活,本想在封冻之前,再种一丛,没想到天还未冷,杨大夫已经不在了。”
杨姓大夫,那不就是杨替吗?
书心还记得他在她头上簪花,说连翘好看,又能入药……
回忆袭来,书心禁不住眼泪婆娑。
葛伯阳浑不在意,继续说道:”没想到种的晚了,但是开得却一样好。现在正是金黄璀璨之时。”
“你要不要看?”
他又问了一遍,书心哽咽着说,“看。”
“那就走吧,老樊头在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