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进来叫念芝吃早饭的时候，正看到她在屋子里转圈，眉梢唇角都洋溢着笑。

见过她劝人卖货时讨好的笑，平日里见面温和有礼的笑，那么多笑，独独现在，似乎才是真的开心。巧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啊。

“念芝，过来你坐下。”

念芝见巧娘进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的被巧娘拉到了梳妆台前。说是梳妆台，其实上面摆放的也都是她卖的一些绢花首饰。

一块不大的铜镜，已经都快照不出人。

巧娘在裁柳纺伺候人穿衣梳妆的时候多了，手脚麻利的替念芝梳了一个流苏髻。垂髫而下的几缕发丝，显得整个人灵动中又多了几分少女的秀美。

念芝偏着头，仔细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下子脸红了。

“巧娘，自从及笄以来，这还是我头一次输发髻。及笄也没行及笄礼，就我自己把阿娘的银簪自己插到头上算是成了礼。”

巧娘想起自己的及笄礼，虽说简单，却也礼数周全，兼有长者祝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巧娘又拿起了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披散在肩膀的部分头发。

念芝霎时红了眼眶，她听出来了，这是及笄礼上正宾客的祝辞。

“尤姑娘，你是个善心的姑娘，你值得最美好的祝福。我嘴笨，没什么说得出口的赞美词。这是我及笄礼上村长夫人说的，虽然我听不懂，却是我知道的最好的祝福。”

“谢谢你，巧娘。”

吃过饭念芝有些忐忑的出了门，之所以忐忑竟也不是因着要见邢语森，而是因为穿着新衣的不适应。年龄小，兼身量长得慢，似乎是很久都没穿过新衣服了。

打一出门，便在院门口遇着了肖启元。念芝微一侧身，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正打算走，却被肖启元叫住了。

“念芝妹妹，你，你今日很美。”自打见着念芝的那一刻，肖启元的眼睛就无法从念芝身上挪开。初春的天气，念芝一身柔嫩春衫，正如那枝头上，刚刚绽开的花骨朵。

“肖大哥，你是读书人，可知说这话不妥？”念芝秀眉微蹙，脸上是明显的不悦。

肖启元自知失理，连连告饶：“是我唐突了，只是今日看你打扮同往日不同，又没挑货担，可是要同谁见面？”

口中说自己唐突了，却又问出更唐突的话，念芝心里气急，对肖启元越发的看低。有的人便是如此，话没说破前还尚能装出副正人君子模样。表面的伪装一揭穿，便什么乱七糟八的都讲得出来。

以前还能做出一副邻家大哥的样子，现在竟然又是评论装扮，又是过问去处。这语气，若是不知道的人听到，怕是以为念芝和他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我是货郎，可我的生活并不是只有进货卖货。怎么？我不卖货可是影响到你家了？”

听到念芝的话，饶是肖启元一个大男人，也有些红了脸。他知道念芝这话的也是，那日母亲看破了他的心思，说让他娶念芝为妾，好一同供他读书考试。他本以为念芝是会答应的，谁知道不但拒绝了，还连着好些天没送绢布过来。

“念芝，你不要误会。我娘没有读过书，讲话不好听，你不要同她计较。但她也是为了你好，你仔细想想她的话，你跟了我，我定不会亏待与你。”肖启元着急了，说着就要上手来拉念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