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平日,着身体的正主儿是绝不会为难如花的婢女的,这女子说做是婢女还不如说是自己的通房丫头,就算自己从未碰过她分毫,名义上也是自己的人。
说起来,到还有些才情,是多年前仰慕那个墨绝公子才心甘情愿的跟了自己,哪怕日后都没有名分,又哪怕自己日后也不会留恋与她。
可今日,这具身体礼的却不是那原本的正主儿,而是一个年仅十八的秋言。
秋言此刻心中烦躁不已,全然不理会女子的柔声相劝,兀自走进院中空地,看着一片秋红色的萱草莫名的觉得胸口疼痛。
这是忘忧草,是去年苏州第一才女赠予自己的,她生得七巧心,乖巧娇媚,又得体,而这女子,秋言知道那便是穆晓晓了,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叔。
秋言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女子远道而来,却对自己翩然笑道,“小女子愿为公子侍弄笔墨。”
她是为自己而来。
家中早已为这女子定下一门亲,而她本身无意,只迫于准夫家势力才答允父母。
这番前来,只为求一副墨宝,说是求墨宝,可留在府中几日却隐约透露着愿意嫁入府为妾的意思。
而这位墨绝公子,纵经常出入风花雪月,花街柳巷,却从未沾染片花。
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正主儿便爱上了女子,这爱意来得凶猛,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正主儿的兄长,也就是先前那人却并不看好一个肯降低自己身价,入府为妾的女人。
而这也便有了之后的私奔和秋言刚刚来到这梦境之中的一刻。
秋言想着,却突然蹲下去,指尖浸在花瓣上凝了一夜的露水,冰凉入骨,他皱起眉头来,下一刻又舒缓开来。
“云陌。”这是多日来他第一次叫了婢子的名字,“取些露水,送来我的书房。”
秋言随着正主儿的记忆来到书房之中。
镂着麒麟暗纹黄花梨长书桌上堆着几个上好的云锦面盒子,其中一个天水碧缎秀的短锦盒吸引了他的目光,秀面上没有什么花样,只在暗扣处缀着中州府的玉坠子,反倒用心。
秋言抽出盒子,解了暗扣,翻开盒盖。
盒内是一柄竹扇的样子,取来细看,这竹骨取自梅箓竹,这梅箓竹较之湘妃竹更加难得。
梅箓竹多为竹子本色,可这一柄却是暗紫呈褐,大骨末端泛着赤色兽纹,实在是难得的佳品。
展开扇面,似薄纱一般,正好合成正反两面,做工精美绝伦。
秋言知道正主儿向来喜好这般少见的清雅之物,伸手触摸扇面,轻轻扬了眉,原来是冰山天蚕丝。
传言中,这种冰蚕只生活在南府常年积雪的冰山之巅,且只有在最寒冷的时候方才吐丝。
而每一只冰蚕只吐三寸三的冰丝,还要养蚕人在吐丝方一结束就立刻用温水浸泡,这才可能保存,而往往取这蚕丝的都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而这种蚕丝入手清凉,不畏水火,更不惧刀枪,实在是佳品难得,可遇不可求。
而这冰蚕扇面却须绣娘倾其所有,灌注心血,与那扇骨一同缎织才能成形。
而成型后的扇面又成了一大难题,染料,笔墨皆难以入色,更可恶的是,就算铺了一层层的胭脂在其上,也是入水即掉。
而这扇面之上却清晰的印着一副仕女图,那女子眉眼清秀,便是穆晓晓的模样。
秋言心说,这正主儿倒是聪明,知道怎样让自己和他共情。
而这时,正主儿的大哥秋走了进来,他进门后便寻了一处坐下,静静的看着秋言。
“兄长。”秋言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管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真相,都要试一试。
他说,“我那年落水之事,可与你有关?”秋言心说,或许这正主儿也是怀疑他的兄长,所以才并不将事情的原貌告知自己。
而听到了自己问话的男人,竟然无力的靠在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他闭上眼睛,不欲看见眼前的烦心事,可房间里的呼吸声却无时无刻不提醒他自己的责任。
男人握拳的右手屈了骨节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你真的怀疑我?”半晌,他说。
秋言见到他眉眼处的凄凉之意,心说这正主儿难道冤枉了兄长?
可既然自己已经问出了口,便只有问个彻彻底底了,于是他想起正主儿在意的方面,问道,“兄长,若你并非害我之人,那么我心心念念的期盼你来看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男人被秋言的诘问怔住,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所以你才下毒杀我母亲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