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车厢卫生间外,坐在窄窄特制轮椅上的宋九,面色透着大病未愈的苍白,握住轮椅扶手的双手青筋突起。
不算太薄的金属门微微颤动,门后的人,没有哭天抢地。可那压抑到几不可闻的隐隐啜泣,更叫人哀肠百转,五内如焚。
粗鲁擦干眼泪,云萱草从卫生间走出来,一眼就看见过道的宋九。
上身一件藏蓝撮晕缬外套,领口露出爱利斯兰祥云纹同色领带,墨黑色发丝与乌沉沉剪水凤瞳,衬得倾城桃花面更显苍白孱弱,就边眉角那小指甲大小的箭镞形旧伤,也透出几分愁云惨意。
两日一夜来,云萱草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不在病床上的宋九。
自列车紧急制停后,一桩接一桩,全是要命事,她忙成了陀螺。每次给宋九搭脉、用药,也都是医者在线状态,全神贯注在病情上。哪里会似此刻般,面对面彼此打量。她高高站着却满身狼狈,他矮矮坐着却如苍松在谷底,不失高节与气势,全然没有半点偷听被人抓包的尴尬。
萱草别扭的捏了捏手指,“那个,您放心,您的伤口恢复得很好……”
一言罢,转身就走。宋九大概是因为伤势担心,被困也添烦扰。她能做的都做了,能劝慰的更有限。
萱草走的匆忙,压根不可能知道宋九少见的那几分愁云惨意,全是因着她。
这是生平头一次,萱草莫名觉着羞窘。两日一夜没换衣裳,头发胡乱团了个丸子顶在脑袋上,脸也没顾上认真洗。她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就是这双手,粉嘟嘟指甲修剪得很短,一个一个细心打磨过,又平又圆。与这双手一样干净的,还有仔细保管、勤快浆洗的白大褂。
宋九目光如电,盯着云萱草匆匆的背影。
肚腹处臃肿的一大包药材没有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还不到成年,已是身姿飒飒,如松起籁,似鹤翻空。挺直了的背脊细瘦单薄,却不是弱薄,有青竹的猎猎劲韧,有水仙的翩若惊鸿。可以想见,再长上三两年,该是何等绝代风华。
宋九怀疑是自己眼花,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村姑,怎么可能……还待细看,那背影一闪,就被火车连接处自动闭合的铁门给挡住了。
只是,宋九总觉得,那匆匆促促的样子,怎么瞧着,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大约是躲进卫生间偷哭,被人撞见,还被偷听,所以羞恼?或者气恼?
斜飞入鬓的浓长眉蹙成一个川字,宋九红艳薄唇抿得死紧。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就算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强些,但也没强悍被捅了个对穿居然两小时不到就脱离危险期,两天不到就能相对自如小幅度活动的程度。
必是黑色柒号瓶新药起了作用!
他知道这种新药非常厉害,但没料到,竟然强悍到能让他的身体内部气机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能够日日夜夜不停歇地,持续进行愈合修复。
“黑色柒号瓶啊……”宋九喃喃,换句话说,云萱草的雪灵芝,是被他给祸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