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姬辛夷一眼看进云萱眼底深处,看着那一团隐隐跳动的,足以毁天灭地的火苗儿,忧虑万端无处说,只强笑着打趣儿。
“知道仇人是谁!知道,她是不是我们的仇人!”
云萱这回没有顺着姬辛夷的打趣儿彩衣娱亲,而是直视着姬辛夷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非常。
甚至连自称都换了,不是惯常撒娇撒痴的一声声“萱萱儿”,而是郑而重之的“我”。
“太祖母,云锦月到底是亲人还是仇人这事儿,您有绝对知情权!我不能有半丝儿隐瞒。因为,于我而言,云锦月只是血缘意义上的生身母亲,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么个人。”
看着姬辛夷渐沉的脸色,云萱声气越来越低,“可于您来说,她是得到皇甫氏三代当家人认可,郑而重之娶进门的孙媳妇儿,是您亲密亲爱的家人!”
吸了吸鼻子,直直看进姫辛夷的眼睛,“您的身体状况,我再清楚不过,并不适宜受这些烦扰。可是,太祖母,萱萱儿不能打着‘都是为了您好’的旗号,堂而皇之做出不尊重您的事情。我不能擅自替您作主,瞒下云锦月极有可能是皇甫家的血海仇人。这真相,是很残酷,但您有权知道!”
秋桑从怔忡中回神儿来,听着云萱这声气儿不大对,忙张口劝,“小小姐,这事儿……”
“让她说完,”姬辛夷语气和缓,态度却强硬,阻止了秋桑。
对也罢,错也罢,萱萱肯说出来就是千好万好。否则,这千般万般的事,堆堆叠叠全都压她一个人心里,久而成死结,难解了啊!
万分怜惜地拍了拍云萱胳膊,示意她宽心。
接过青芝递来的热毛巾,云萱胡乱抹了一把脸,顿了几秒,缓过一口气。哽咽难言,“您的儿子孙子,皇甫家那么多亲人惨死的真相,是折磨了您整整五千一百零九天的恶梦和心魔。”
郑而重之的,立身跪在榻上,“能知道真相,您的梦魇便能解掉一大半!剩下的另一小半,不过就是复仇。真正的真相,我自会给您一个交代。复仇这事,也自有我来承当!左不过就是,佛来斩佛,魔来斩魔!”
“所以,太祖母,您要把心放宽,要好好的。您好好的,萱萱做这一切才有意义?”
“好好好,都听我萱萱儿的!”向来自矜自持稳如磐石的姬辛夷,老泪纵横。
秋桑拽了干净帕子急慌慌给姬辛夷擦那满脸的泪,却被姬辛夷伸胳膊挡开。
姬辛夷脸上的伤痛,浓到几乎凝成实质噼里啪啦往下掉,“好孩子,好孩子,你的心,太祖母都知道,都知道!除了这真相二字,太祖母再无所求!”
“太祖母,您这身体,不易过于激动,您……”云萱跪起身,将姬辛夷苍苍白发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一替一下给抚胸口顺气。
“呃呃”呜咽了好几声,姬辛夷强自收摄情绪。伸手拽过秋桑手里的帕子,连手带帕子仰头捂了脸,好一阵,才低低开口。
神情严肃,却掷地有声,“不是阿月,不是她!”
“呃?”云萱惊讶之极,意外之极。太祖母这口气,太过笃定,完全不留一丝儿话缝。像是自始至终亲眼见证过的笃定。
“为,”太过激动,云萱把自己呛着了。连声打了好几个嗝,这才把一句“为什么”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