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桑心里咯噔一下,眼泪猝不及防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却死抿着唇,一语不发。
“你是知道我的。这事儿,我是铁了心的。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违背我的意思,告诉你的小小姐!”姬辛夷怜惜又决然地看着秋桑。
秋桑下意识的猛点头,觉得不对,又赶紧摇头。好像又不对,又猛点头。
姬辛夷好笑地拍拍秋桑,费力地挪动着身体,朝前移了移,将秋桑半揽进自己怀里,软声道,“我记得,很多年前,那时候你多大来着,七岁吧,”
连说带笑地伸手比划着,姬辛夷满眼都是怀念和笑意,“才这么大点个小豆丁儿,汉话都说不利落。操着一口夹生话儿,小大人儿似的跪在我面前,说……”
“阿桑这辈子只听大小姐的。凡是大小姐下定了决心的事,阿桑必无二话,必定照做,必定做到!”秋桑抹着眼泪,接过话头,神情郑重地重复着七岁时的誓言。
话音乍落,秋桑突然有些恐惧起来。
她这一辈子,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只奉行这一条原则。可是,这一回,不安汹涌如潮,撞击着她坚守并信奉执行了七十年的原则。
她打心底里不想听大小姐的吩咐了,可她,打心底里又不想不听她的大小姐的吩咐。
捂了捂狂躁狂跳的心脏,抬袖子抹干眼泪,秋桑在床头垫好两个厚厚的软垫,扶了姬辛夷靠坐好。
麻利下了床榻,郑而重之跪地,行了两拜六叩大礼,“大小姐,您吩咐!七岁的阿桑能做到的,七十岁的阿桑,没道理做不到!”
“好好好,”姬辛夷连连称好,大笑起来,一滴泪顺着笑纹儿无声无息的滑落,滴在柔软的大红色软缎蚕丝被上,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一点点深红。
“萱萱回来了!”外头有人清脆爽朗的招呼着。
姬辛夷语气突然急促起来,“快起来,扶我躺下。就说我刚醒,一刻钟后,再让进。”
大年初一上午九点,静默了整整十四年的青州城皇甫巷五号大院,突然从荒庙古寺的寂静状态,变成了热闹非凡的集市。
锣鼓声、鞭炮声,声声震天。大人喊,小孩闹,沸反盈天。
姬辛夷、秋桑、云萱、秋叶以及大玄白朱青、小玄白朱青等忽啦啦一大群人,热热闹闹挤了三大桌,补了个大年三十的团圆饭。
皇甫巷满巷子人头攒动,车声喧腾,尽是满城慕名拜访探望的人。
鞭声炮声笑闹声,歌声舞声说唱声,满院子的大红灯笼,满院子的喜气盈盈。就连后角门药田旁那棵阔朗高大重发新芽的菩提树上,也结满了五彩缤纷的星星。
云萱哈哈乐着跟不同的大人、不同的小孩,把不同的红酒、白酒、米酒、醋酒、黄酒、啤酒以及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酒都走了一遍。
各人跟前小半杯,一轮儿酒下来,就有些醺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