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错牙，牙骨磨得嘎吱响，斳令霆恨不得把自己吊起来用泡过盐水、装了倒刺的牛皮鞭子，从头到脚一丝儿不漏地狠狠抽上几个来回。

与云瑞先先后后打过几次照面，每次那位都是来去匆匆，没有机会深入打过交道。甚至于，连个正脸都鲜少有机会怼着，大多时候只是遥见个背影。

本能的警觉，第一次他便让查了查，确知那位叫云瑞，是空同宗的大弟子。为云萱做过很多很多，是个极忠诚的守护者，甚至于有好几次，都是不惜拿自己的命去换云萱的。

后来，继续深入，又查出了些东西。云瑞的所有付出，都是空同宗老宗主给予皇甫氏的余荫。

却没料到，帝都姬家与皇甫氏竟是有如此之深的渊源与牵绊。姬氏祖训，嫡长孙十四岁之前修文偃武，十四岁后外出游历，体验民生之苦。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外出游历”，竟是大有乾坤。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升斗小民无人不知，曜国如今的腾飞与盛世，是无数八以血肉之躯换来的。而这些人的灵魂，便是姬家军。可从来无人知晓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姬家军的灵魂，竟然是，皇甫氏！

军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死亡。而是伤重无人救，以及落了残疾不得不离开战场。

可姬家军，几代人却自始至终蒙受皇甫家族的护佑。每逢战乱，好医好药源源不断之外，医术最顶尖的皇甫氏嫡系子弟全都会倾巢而出，随军护航。

而夏国改年号为“夏”之前，是为丝国。丝国乱象生乱世，各方势力为争权夺利，竟纷纷引外邦为援。却不料，引狼入室，几欲灭国。

二十多年战乱中，姬氏三代人，“安”字辈的道、天、地、将、法一门六将军，“常”字辈的智、信、仁、勇姬门四将，“守”字辈儿的顶、情、略姬门三少，死于战场的，死于阴谋诡计的，前赴后继，无一生还。

——

同一时间，青州城玄晏医坊武陵楼内月牙泉畔，也有人正在细数帝都姬氏与皇甫家的渊源。

说了好一会儿话的姬辛夷，气息有些跟不上，云萱侍候着给喝了一盅药粥。此刻正半躺在轮椅上休息。

云萱跟被遗弃的小狗似的，趴在轮椅边儿，眼巴巴盯着脸色如蜡、病容惨淡的太祖母。眼泪无声无息落下，砸在泉边冷硬的石头上，四分五裂，胡乱溅开。只留下浅浅一丝儿印痕，很快消失不见。

云萱羡慕的盯着那滴泪痕。她的悲伤如同这活泉，源源不断流！

她知道太祖母的意思。老人家大概是被斳令霆彻底伤了心，也灰了心，不再寄厚望于皇甫家两代家主给同时看好的斳氏。但却也不愿意云萱小小年纪，因为遇人不淑便从此视婚姻如畏途。

太祖母这是希望，她好好考虑考虑姬云瑞吧？

所以才这么苦口婆心，掰开了揉碎了细数帝都姬氏与皇甫氏深厚之极的渊源，细数姬氏男儿一代又一代的忠勇与坚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