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想得有些出神。她从不知道,皇甫氏老祖宗,竟然能为姬氏做到那种程度。
前丝国那场长达二十余年的战争中,姬氏一族男丁尽丧,女眷死的死,散的散。只余“安”字辈家主姬安道夫人汤重叶,与“守”字辈排行老二姬守情的妻子胡琬支撑门庭。
时值世交姬氏灭门之危,她的高祖父,老家主皇甫遂亲去帝都,以断掉一双济世妙手为代价,救回了姬安道最小的弟弟姬安法的遗孀佘枫。
已有五个月身孕的佘枫受伤又被下剧毒,随时都有可能殒命。而身后的追捕,越来越逼近。正值生死存亡,高祖父皇甫遂一母同胞的幼弟皇甫参遂追踪而至,为护哥哥故布疑阵,牵敌追踪,惨死。
皇甫遂为甩脱追踪,不再给家人以及亲朋故友招祸,辗转逃亡出海。沿途各种凶险,想尽一切办法为佘枫医治调理。为免怕伤及胎儿,只能将皇甫氏祖传秘药九转无极归元丹化整为零,徐徐入药。
如此这般,勉强又撑了两个月。佘枫生命已是极限,无力产子,求恳剖腹取子。
皇甫遂双手染手,取出龙凤胎。遵照遗命,女孩取名“辛夷”。这名字取得大有讲究。不是按姬氏子孙辈分字取得,而是遵照皇甫氏世代以中药材为名的祖制所起。至于佘枫是想凭此铭记皇甫遂舍命相救之恩,还是另有他谋,无人得知。
男孩是后出生的,取名“姬常严”。是姬氏“常”字辈最小的孩子。年龄小辈分却极高的姬氏嫡支唯一血脉姬常严,被秘密送去八千里之遥的穗城。以次子身份入颖川世家陈氏嫡脉,得名“陈缕”。从此成为陈家准继承人陈丝的弟弟。
陈缕生来体弱,精心护养未见好转。多病之身勉强撑到十七岁,病危重,知身世,匆忙成亲,留下遗腹子。
其时,前丝国乱象更甚。帝都姬家原本的对头执掌实权,对姬氏一门步步相逼,明目张胆的盯梢,嚣张至极的监视。
老太君汤重叶与孙媳妇胡琬一老一少俩寡妇勉强支撑门户,险象环生,百般艰难。原本忠心耿耿追随姬氏的旧部,有些被吞并成了他人手中刀,有些被迫害被打压下场凄惨,有些大势所迫自求离去就此离心。
此般情形下,汤老太君更是不敢冒险将姬氏得天保佑才勉强留下的这一滴血脉接回帝都。小小婴孩,路途遥远不说,贸然行动,必然成为活靶子。
除了想方设法以这样那样掩人耳目的渠道送去财物药物之外,平时连互通消息都不能。只能眼睁睁干看着姬常严撒手人寰。
大凡身居高位者,无不狡兔三窟。可叹姬家世代耿直武人,寸心肝胆鉴日月,只一心保家卫国,哪有这玲珑心思做“狡兔”,谋“三窟”?
云萱闭了闭眼睛,不敢想象姬氏三代将军满门忠烈临死之前,有没有怨,有没有恨。
他们恐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姬氏喋血报效日月同辉,到头来,竟是沦为了权贵们权势博弈中惨淡无声息的炮灰。竟是落得个唯一遗脉有家不能归的下场。
姬常严从小姓着别家的姓氏,吃着别家的米粮长大。就连后来身死落葬,都没能回归姬氏本家,身后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孤儿寡母继续在陈家讨生活。
汤老太君与孙媳胡琬悲不自胜,却徒呼奈何。只能另辟蹊径,将少部分世代追随赤胆忠心的,心照不宣演双簧,以这样那样的错处“惩罚”谴散,分批打散,以这样那样的身先后赴穗城,守护并教导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