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正是京城最好的时节,夹在春夏之间,享尽惬意。
天色逐渐暗下去,清平街华灯初上,开始了另一番热闹。
一辆简单的乌篷马车停在长乐坊侧门,坊间管事已等候多时,立即迎了上去。
“王爷,这边请。”
管事低着头,眼神盯着身前的云纹皂靴,一直保持着快半步的距离,在青石小径上引路。
到了一座小楼,管事立在门边,道:“太子殿下已经到了一会儿了,王爷请进。”
错身的须臾间,掌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他记得,上一次见宁王,还是去年冬天。他坐在轮椅上,苍白的脸上挂着笑意,似乎和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彼时,世人对他都存了几分忌讳和轻视,所以他也生出怠慢之心来。
今日再见,他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宁王刁难。
猝不及防,宁王的眼神和他相对,随即淡漠移开。
管事猛地生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如今的宁王,眼里哪还容得下他这等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太子挺直腰背,坐正了些。
周桓依着礼节,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背后生起一股不自在来。
这种感觉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周桓进了户部领差,也许是年节宴席上诸位大臣对周桓的态度起了转变之时,又或许是陛下将京郊大营交到周桓手里以后。
总之,太子面对他,克制不住生出如芒刺背的感受。
就像,从前周桓皱眉询问他办的差事,他总存着几分心虚。
太子轻咳了一声,指着对面的座位,“二哥不必多礼,请坐。”
“今日就我们兄弟二人,礼数什么的,不用计较。”
说着,他起身往周桓的茶杯里倒上茶水。
“多谢。”
周桓抬起手指搭在茶杯上,食指顺着杯沿摩挲,眼神不远不近落在浮沉的茶叶上。
室内安静,周桓的气场迅速占据了主场,太子有些坐立不安,率先开口:“二哥如今接了京郊大营,又兼着户部的差事,身体可还吃得消?”
“我虽在京郊大营掌事,但虎符还留在李提督手里,这些将士,认的是他,我不过走走过场,替父皇盯着些,也多不出什么事来。”
太子盯着他的脸色,眉眼微垂,看不出喜怒。
京郊大营到现在的规模,可以说全靠李兆林一手打造起来。就算他交出了虎符,想要空降一个人收服军心,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皇帝没有让李兆林交虎符,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对李兆林而言,京郊大营换帅,无论是皇帝的主意,还是宁王从中作梗,他心里肯定极为不爽快,难免会对周桓产生想法。
李兆林手握兵权多年,让他放手,是个极为棘手的考验。
如何让这二十万大军心服口服,才是最重要的事。
而这个考验,皇帝权衡之下,丢给了周桓。
太子这段时间,多跟在皇帝身边学习政事,多少对此事有了猜测。
皇帝年纪渐长,又因早年得过重病,身体再怎么将养也比不过同龄人。
他必须要在还能掌控朝政之前,将诸多事情安排妥当。
此举,意在重新启用宁王。
但宁王的身体,注定和皇位无缘。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选择将宁王拉到自己的阵营,以应对来势汹汹的八皇子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