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饭局摆在庭院中,头顶圆月升空,席间笑意盎然,花姜有一瞬间生出错觉。
仿佛她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她叫出来的一声声祖母,父亲,大姐,大哥,都是她在这世上真正的亲人。
她悄悄对着圆月许了一个愿。
上辈子她在世上独行,这辈子,就让她和家人,永远都在一起吧。
月亮升到高空,宴席也在嬉闹中散了。
宋锦珠喝多了些,宋若甫担心她路上受风生病,便留她在相府过夜,差人去东宫传话。
花姜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只浅酌了几口,便扶着老夫人一起回了院子。
花姜搀着老夫人,祖孙二人在月下慢慢走着。
一路上,老夫人还是对花姜在宁王府过得如何,最是关心。
“你聪慧,又知进退,在哪里都吃不了亏,哪里都能过得好,祖母对你,是一百个放心。”
她拍着花姜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珠儿随了你们的母亲,许多事转不过弯来,总是直愣愣地没个章法,好在现在还算改了些。我瞧着,比起前几次回来,她的状态好了许多。想来,以前都是那个虞氏从中作怪,才害得你姐姐吃了许多苦。”
花姜顺着她的话回道,“只要祖母和父亲平安顺遂,咱们宋家顺顺当当,我和姐姐也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老夫人看着她,笑了笑。
是啊,只要宋家昌盛,她们两姐妹再怎么都吃不了大亏。
进屋的时候,老夫人一时腿软,歪了一下。
花姜扶住她,笑道:“祖母往日不爱喝酒,怎么今日有些贪杯,难不成是因为父亲亲自酿的,便要好喝些么?”
老夫人嗤笑一声,“你父亲那个人,我还不知道吗?整日忙着朝堂上的事,哪有什么时间做米酒,米酒最是繁琐,要泡要蒸要发酵,哪一步都得费时间精力。”
“我看,多半是崔氏做的,他不过借花献佛,讨我一个欢心罢了。”
花姜扶着她坐到床边,替她解了钗环,从嬷嬷手里接过牛角梳替她梳头。
老夫人的年纪在古代已经算是高寿了,可那一头头发却养得极好。
尽管已是灰白相间,光泽和顺滑度却一点儿不输年轻人。
若非常年养尊处优,心中坦泰,绝对做不到。
花姜开口道:“阿苑在府里的时间比不上大姐姐,以前的事情都不太清楚,但父亲对祖母的孝心,阿苑还是看在眼里的。”
“那是,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同意崔氏与我同桌了。”
老夫人阖眼休息了一会儿,握住花姜的手道:“好了,祖母舒坦了。好孩子,我知道你也是有孝心的,坐在祖母跟前说说话吧。”
花姜见老夫人脸色带着几分肃穆,便端正坐了下来。
“苑丫头,祖母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朝局上的事儿虽然听得不多,多少还能看出点门道。如今太子式微,虽然陛下没说什么,但大家都嗅到风向了。”
“但凡太子行差踏错一步,”老夫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花姜眼前,“就一步,那他这个太子就做到头了。”
“到时候,储君之争一定会落到宁王和平王头上。”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暗地观察着花姜的表情。
既不紧张,也不窃喜,这种沉着冷静,看在她眼里,很满意。
“在太子出事之前,无论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我的意思,都一定是尽力保住太子的,希望你能明白,”老夫人拉住花姜的手,说得意味深长。
这件事,花姜自然懂得。
这是一条最稳妥的路,无论是对宋家还是对宋锦珠。
“祖母放心,我心里从没有多想。”
老夫人对她的表态,很满意。
“可我私心想着,太子很可能保不住。”老夫人眼里浮出担忧,刚才那一点醉意早没了。
“阿苑,祖母只希望,若有一日宁王登上那个位置,能不能给你姐姐留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