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蜀山,在巴蜀之地也算得避暑胜地。
可大暑一来,任你到哪儿避,只要仍在巴蜀地界儿,要么成天在水里泡着,要么就被浑身的汗黏着。
山中避暑好就好在,此处的风是凉的。出些汗,凉风透过,哪怕只有一丝,周身便觉舒爽万分。
唐宁最近也不知怎的,爱上了看小说。时常靠着床头,捧着书。窗户撑开,门半开着,林间清风微拂。暑热在屋里便褪去大半。
宋玉与唐宁寻常打趣,宋玉常叫他多读点书。唐宁从未在意,在他看来,读书、练剑全凭兴致。有趣,最重要。而宋玉,在这蜀山,能稍感自傲的便是,自幼被逼着看了许多书,背了许多文章。
眼下,唐宁真就迷上了手中小说。宋玉练剑进屋,喝完一大口凉茶。唐宁手不释卷,只是扭头瞥了一眼。
宋玉也没打扰,自个儿休息片刻。
不久,唐宁合上书,道:“朝廷把和谈的内容,诏告天下了。五郡均收回,不过换来五郡之地各族共处,异族与汉人等同,……”
宋玉听完,一种不可言明的不适之感。
唐宁道:“如何?你说咱们是赚了还是亏了?”
宋玉:“我能说啥,你我都亲身到过边境,死了多少人,那座县城,我们又杀了多少人。如今,要摒弃前嫌,世代修好。你说,能吗?”
唐宁点头:“倒也是哈!那宇文家的儿子都被抓了,这口气还真咽得下。我看的这本小说里,刚说到个词:“秦晋之好”。你说,这往后,咱们和北边的是不是也算如此?”
宋玉经这一提,笑道:“你没往后看吧,当初,秦、晋是好过一阵。之后,就各种算计,谁都想干掉对方,要说恨,估计两国之恨,更胜于他国。
不过啊,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用在如今,恰如其分。”
唐宁听着,又打开合上的书,接着看起来。显然,被宋玉一说,又来了兴致。
直至午时,金兰儿挎着个小包进屋。
金兰儿拿出宋玉房门钥匙,道:“哥,我搬去何爷爷那儿住,何爷爷总是一个人在那楼里,怪可怜的!”
宋玉回道:“真想好了?我是你哥,我的屋子你想住多久都行的。”
金兰儿呵呵笑着,:“我已经和何爷爷说好了,等会儿就过去。”
宋玉想,距离也不远,住何师祖那儿,既安全,还有人送饭,也不错。
金兰儿一走,唐宁边看着书,边说:“可怜?二师祖?也就兰儿这种小姑娘觉得!那老爷子,比我亲爷爷看着都凶!”
宋玉:“你还别说,会不会,咱们说的话,二师祖都能听见。蜀山的一草一木,风吹草动,他老人家均是一清二楚!我猜师祖成天画着图纸,研究地形,多半是风水宗师。”
唐宁呵呵一笑。说道:“阵法、风水、推演之法,我倒是曾听爷爷说过。千年前,春秋战国时,倒是有奇人。之后道门也有些高人。可如今,能称作宗师的,几乎绝迹。剩下的就是摸骨看相,测测风水,盗墓、选墓此类。
我唐门创立之初,就有墨家巨子在。机关术尚且如此。若真有可以改变天时地利,乃至国运的奇术,那还要什么三教九流这些划分干嘛,整天就看命呗,命不好就改,还打打杀杀个啥?
以前这些技艺门派传承全是单传,要寻个传承人,生辰八字、资质命格都不能差。真找到了,学几年也不成,又做不了官,也不能打,赚不了钱,你说谁会学?”
宋玉了然,点头,接着又问:“皇城不是有什么钦天监,那里的人难道也称不上宗师?”
唐宁颇为得意,道:“哈哈,你又问着了,我还真知道。你没去过京城吧?”
宋玉摇头。
唐宁:“父亲带着我去过多次。钦天监没去看过之前,我也如你一样,觉着很玄乎,就特意叫我爹带去看。我爹也认识钦天监的官人。
之后才发现,钦天监那里有什么研究国运、气术的高人。
观天象,是为了早知晴雨、旱涝等。制作农历,供天下百姓察看。其中俱是朝廷官吏。像我爹认识的那位友人,更像是一位工匠,除了天文其余一窍不通,可人很实诚、记性极好。”
宋玉诧异,“真的?那什么荧惑守心、五星连珠这些天文奇观,均是假的?”
唐宁这下算是在宋玉眼前装了一把教书先生,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接着才说道:“非也!当初我也如此问了。你猜那人如何回答?
那人说,史书上是有此记载,可也有诸多未曾记载的,就和帝王登基或是出生,总说成天生异象,天降祥瑞。
改朝换代说是荧惑所致,可过往那么多朝代更替,真能怪上荧惑?
就是一天外物,运行有其规律,而朝代的消亡全是人祸,不可混为一谈。
钦天监的职责,重在记录、观测、绘制、建言。不以人异,而言变。无论何时何地,当需据实上报。”
宋玉瞧着唐宁的模样,微微一笑,拱手,“听唐公子一言,真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说完。两人对视,哈哈一笑。
唐宁拿起桌上宋玉喝过的茶杯,续上,一饮而尽。
唐宁:“你还别说,我如今想来,那人似乎极不待见玄学那一套,和尚、道士谁也瞧不上。”
唐宁这一番详解,宋玉算是涨了见识。不禁想起老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爹娘死了,才离了巴郡上得蜀山。才有了凉州行。
书上说得再多,于这大千世界仍是不够。
而凉州,王丛山却是犯下大错。
起因是,这王丛山知晓和谈结果,整日骂骂咧咧,怒意难消。一日,在城里与几名武卒喝酒。
凉州军,有令,行军期间不得饮酒。非战时,军营中也不得饮酒,休假、省亲等除外。
恰巧,这一日,他正好休假。不巧,几人吃饭喝酒是临时起意,饭馆雅间满了,几人也不讲排场,就在大堂落座。
起初,就是胡扯闲聊,也不涉及军事。可酒过三巡,王丛山嗓门越来越大。喝着喝着,一拍桌子,满大堂一惊。
王丛山的模样,凉州人几乎是家喻户晓。算得是一名人。
王丛山借着酒劲,破口大骂朝廷昏聩,替王爷徐瑛不值,说着说着,两眼泛红,发自肺腑。
大多凉人本就心有不满,经此一提,还是出自王将军之口。一大堂的食客,一时间群情激愤。再往下说,就得揭竿而起了!
事后,徐瑛听说此事。王丛山酒一醒,便知道坏了事。也没等徐瑛来找。自己就上门了。
赤裸着上半身,胸前后背尽是伤疤。背上背着一长棍。往凉王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