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谷县是个小县城,衙门也同样略显简陋。
若不是一路跟着那李县令,黛青都发现不了这衙门所在。
一个窄小的门上挂着“龙谷县衙”四个大字,木漆都快掉没了,显得有些破落萧索。
同门口的萧条不同,黛青还未踏进县衙大门,里面的争吵声已经传了出来。
“还秀才呢!欠钱不还,才不过几两银子,都拖欠一年了!”
“董叔,我真是还不起,去年乡试没中,我如今还在准备着下一次的考试,真是没钱还啊!”“你没钱你当初借什么钱?!我要不是看在你是个秀才,相信你人品,怎么会借给你!还秀才呢,说得多厉害,结果乡试还不是没中,我看你啊,明年也不必去考了,中不了,老老实实种地吧你!”
黛青一进去,就见一中年大叔,站在那儿和一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理论,袖子撸到手肘,一副随时要准备上去干架的样子。
那秀才显然不是这大叔的对手,来来回回只会说一句“还不起银子”。
这事情倒是简单,无非就是欠钱不还。
像这样的小县城,约莫也不会出什么惊天要案,大多也就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儿。
方才萧稷见那县令急匆匆赶过来,想看看他平日里如何办案,所以让黛青拉着沈恪一道过来了。
堂堂将军和公主,跑到这里来听人家断这些芝麻蒜皮的狗屁案子,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黛青还真有些好奇,这李县令会如何办?
只见李有才不疾不徐地走到二人中间,缓声安抚着两人。
张秀才和董老叔见是县令大人来了,很快便安静下来,收敛了脾气。
“李大人,你可得帮我评评理,这张秀才当初要上省城里头赶考,问我借了五两银子。我瞧他是秀才,前途无量,人品也可靠,这才借给他!结果您看看,这都拖了一年了,他还不还!”
“好好好,老董你先别急,别急啊。”李有才一手按在董叔的胳膊上,缓缓点着头,“银子啊都是小事儿,都邻里街坊的,和睦最重要。”
听着这话,站在后头的黛青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这李有才哪是断案呐,根本就是和稀泥的嘛。
她好不容易压下上扬的嘴角,耐心的接着看戏。
只听那张秀才在一旁接话道:“李大人,董叔他就是不信我,明年就又要举行乡试了,等我中了举子,我定然有钱还他的。”
“你去年就没中!等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董叔挥舞着手,神情激动。
那秀才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想插话,奈何于吵架一途实在不在行,回回被董叔的声音盖过去。
“你还中举子?你怎么不说等你中了进士,当了官儿再还钱呢?!”
“我……我好歹是我们县里第一个当秀才的……我去年……”
“你得了吧你,多少秀才停在秀才俩字儿一辈子的,你就别整天做梦了,想点实际的,还钱!”
“好了好了,老董,你先冷静冷静。”李有才瞧着情势不对,忙把董叔跟秀才拉开了一点距离。
“老董啊,我看张秀才也不是不想还钱,他现在恐怕是真的困难。”
张秀才一听,感动地眼睛都红了,“李大人,还是您理解我,我是真的……真的难啊……”
他说着,竟真的抹起泪来。
李有才看着秀才,轻声叹息,“老董,你看你把人孩子逼的,咱们都大他几轮的人了,要多多照顾着一点儿。”
“李大人,我不是没有照顾他啊!我宽限他都一年了。你也知道,这两年税收越来越重,我也是没法子了呀,在这么下去,我们家也要饿死了!”
闻言,李有才抿起了唇,眉宇间像是拢了层薄雾,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