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讲述旧事的文雅已经喝尽了杯里的酒,齐悦为她续杯,文雅反问齐悦怎么不陪自己喝一杯,今天反倒喝起果汁。
“我还要送姐姐回去呢,可不能也昏了头。”齐悦笑说着,之后再到她面前坐定,追问后面的事情,说:“然后呢,他怪你了吗?”
“没有,周暮是个从来不责怪其他人的人,特别是我。”
从后来火灾调查公布的原因中看,周暮的父亲是自杀,他用香烟点燃了画布,再推翻那瓶代表着他与妻子青春记念的洋酒助燃。可以想像,他就那样在堆满画作的房间内,看着大火一点点蔓延,自己坐在那儿等待火焰灼烧上自己。不知道最后一刻,他是否有过害怕与后悔,还是甘之如饴,想结束生命的决心已经足够超过肉体上的痛苦。
大火后三天,周暮就如往常一样来学校上课,文雅向他道歉,解释自己很愧疚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关心周暮。周暮只神色如常地补写着作业,说没关系。
那一句简单的“没关系”,就成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墙,直至毕业,文雅也没从周暮那儿听到半个对自己不满的话。但是,她也沦为了和其他所有普通同学一样,被周暮疏离漠然对待的一员。
发生火灾后周暮拒绝了校方的捐款,也没有接受任何同学的好意,就还是那么独来独往地过完了余下的高中生活,直到某天忽然消失。
在所有人拿到大学通知书返校庆祝的仪式上,文雅一遍遍在人群里寻找周暮的身影,打听她的去向,所有人都只摇头表示不知。周暮就像是水蒸发消失在阳光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文雅放弃庆祝活动跑去周暮的家,见到的只是紧锁的门,和门外地上无人打理收拾的传单,及锁上的薄灰,都证明周暮一家已经离开很久。
之后,文雅再没有见过周暮。
故事说到这里,坐在对面的齐悦眉头紧蹙起来。他还是个有什么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年纪,所以文雅几乎一眼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却并不着急,又喝了一口酒,安静地等他问出来那个疑问。
“不是会……他父亲用来引火的烟和酒,就是你……帮忙拿的那些吧……”数秒后,齐悦才试探性地拼凑着询问出心中所想。
“是的,就是我。那烟是我点的,酒是我帮他从匣子里拿出来放到桌上……”文雅极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想要表现得从容镇定,可声音却抑制不住的发涩,想故作寻常端起的杯子,但杯子却抑制不住在手中颤抖晃荡,波纹粼粼。
她将颤晃着的酒杯拿到唇边,饮了一大口,一股辛辣直入胃腹,好一阵儿后才继续说:“后来,我听到邻居们说,其实周暮的父亲早就想自杀了,跳过河,跳过楼,但每次都很巧,或是被路过的人马上拉起来,或是挂到了树上,或是刚有点苗头就被人发现而及时拉住。他没有一次真的如愿,反倒还令他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越来越不能自理动弹,最后就变成像个活死人。周家人为了他的安全,不允许他接触到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东西,是我给了他机会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