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过一天,张巧嘴就和傅官保一同乘着马车来到了董家门口。 “妹妹!” “姐姐!”、 两姐妹相见那叫一个亲热! “哎呦,听官保说,这妹夫中了秀才,妹妹也不来说一声。是怕我和你姐夫来吃你家的宴席啊!”张巧嘴果然一张巧嘴,说得七女顿时哑口无言,不晓得该如何接的好。 这时,七仙女想起了那日王母说的话,于是便笑道:“哪里,不过是秀才。不知有多少人中呢。哪像姐夫,鼻直口阔天庭饱满,一瞧将来就是个当大官儿的。姐姐以后才是有福气的。” 张巧嘴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由刚才的酸滋滋,变成了喜滋滋。连带着看傅官保这张脸也顺眼了许多,好像长得是挺喜庆。 因董永中了秀才,家里的境况也好了不少。别看只是一介小小秀才,它可比现代的大学生值钱多了。古代读书人地位高,不论富商还是地主,到了公堂是要下跪的,而秀才不必,甚至还可以坐,更不能随便用刑;秀才可穿蓝袍戴方巾,普通人是不可以这么穿的,有钱也不行;秀才人家可按照朝廷规定免除部分钱粮徭役赋税。如果不考举人,也是可以到县衙做个小吏。 等中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了。官吏官吏,官和吏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再者实在不济,在乡村里开个私塾也是可以赚钱得贤名的。 有了这么个头衔,董永就一下从农户人家子成了读书人,以后他的孩子也是读书人家子。 七女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有鱼有肉,还破天荒地放上了一坛子酒。虽说也不是什么好酒,只是桃花村土酿的米酒,可那也是日子上了一大阶层的象征。 七女给王母、巧嘴等人都斟上酒,与董永共同举杯,“娘,多谢您和爹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也谢您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和董郎的照顾。这酒并不是好酒,还请见谅。” 傅官保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嗨,早说啊!娘您等着,我马车上带着好酒呢!” “你少说几句吧,坐下!”张巧嘴压低了声音,一把拉下了傅官保。 傅官保愣了愣,“怎么了?好酒拿来给妹妹、妹夫一起……” “啧!”张巧嘴一个犀利的眼神瞪过去,觉得自己的这个相公真是傻得可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人家的喜日子,你出什么头、逞什么能? 傅官保乖乖地坐了下来,像个被训斥的小孩子,一脸的委屈。 王母看在眼里,巧嘴找的这个相公,虽说行事不靠谱了些,约莫是小时候家里娇惯的。不过要是和巧嘴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说不定还能越过越红火呢。就好比是贾琏碰上王熙凤。 “都别客气了,吃饭吧。”七仙女打了个圆场,“来,娘吃这个,这可是当地特产。” 一大家子人正其乐融融地吃着饭,忽然院子外传来一阵嚷嚷声。 “表哥!表嫂!” “谁呀?”七仙女放下了筷子,疑惑地看向门外,又看了看董永。董永也是一头雾水,向门口张望着,喃喃自语道:“是啊,好像是在喊表哥表嫂。” 这时,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也接着传来,“满宝唉!” 听到这两个字,董永不由“呀”了一声,“这……这好像是我二姨啊!” “二姨?”七仙女疑惑道。 董永已经放下筷子忙不迭地奔向门口。“唉。”七仙女在身后不解又吃惊地望着。 王母笑盈盈道:“不管是谁了,出去看看吧。” 一行人跟着到了门口,只见董永迎进来一个老妇人,说是老妇人其实估计也就四十来岁。可农家的女子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的显老;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娃子,男娃看起来十六七岁,瘦削的个子,尖嘴猴腮,一进门一双眼睛就盯着院子里的一切;女娃看起来小一些,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发育不良,低着头怯生生的。 老妇人一见到董永就老泪纵横,只抓着董永的手不放道:“满宝啊!二姨可算是把你给找到了!再找不着你,二姨这把老骨头可就要去见你娘了。” 董永也用袖子抹了抹泪,“二姨,您大老远的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叫人带个信。我也好去接您。” 说到这里,那二姨哭得更加厉害了。如若不是董永和七女拉着,恐怕当即就要坐在泥土地上嚎啕大哭了。“前些年你二姨夫那个死鬼就知道喝酒,输光了家里的钱就去偷,被人打个半死。连累着那些要债的天天上门讨债、要不是他死了,旁人看我们可怜,你妹妹可就差点被卖到人家做丫鬟去了。” 张巧嘴在一旁面露鄙夷,用袖子遮了下脸,在傅府里经常见到这样的人家。自己生女儿多了,养不起不是送人就是卖人,更有甚者直接卖到那见不得人的暗门子里去。等到女儿在大户人家好容易熬出头,做了一二等丫鬟、或者做了姨娘,又突然出现,朝女儿伸手要银子给家里的儿子讨媳妇。 “二姨,二姨,您快起来,快到屋子里去。”董永劝道。 二姨揉了揉一双浑浊的老眼,打量了院子一圈,“我都听说了,你都做了秀才老爷了。怪不得能住上这大瓦房。” 董永搀扶着二姨恭恭敬敬地进了屋子。 一顿庆祝的家宴,被这投亲来的不速之客弄得一度尴尬。 张巧嘴忙暗地里扯了一把傅官保的袖子,“嗯哼!”旋即绽放出花一样的笑脸对七女道:“妹妹妹夫,既然今儿是妹夫的家人来,我和你姐夫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一家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官保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我哪有事……”傅官保不明就里。 “蠢蛋闭嘴!”张巧嘴狠狠踩了一脚傅官保。 “哎呦!”傅官保忙赔着笑脸,在张巧嘴的拉扯下,对着董永等人拱拱手,末了对王母道:“娘,改日再来看您!” 王母微微笑着,对着义女和傅女婿点了点头,像在看一对欢喜小冤家。 董永拉着姨母的手,恭恭敬敬地迎着她到了上座。这二姨望了屋里一圈,发出一声赞叹,“这做了秀才就是不一样啊!你爹娘在的时候,住的瓦房都没有这个大这个好!”又一眼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有鱼有肉的丰盛,不由皱了皱眉头,“满宝啊,你可不能这么着吃啊!要吃穷的呀!” 七仙女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外人,董永只顾着跟姨母说话。她想了想,十分恭顺地站到丈夫身边,对着姨母行了个礼,“小七见过姨母。” 二姨这才留意到这屋里除了自己姨侄儿,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的。少的长得如花似玉,俊得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俊;老的看起来很是有派头,就跟村里的地主老娘似的。 董永忙两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亲二姨,娘家姓杨,夫家姓刘。”说着又对刘杨氏道,“这是我新娶的娘子张氏,您就叫她小七就行。这位是我的岳母。” 刘杨氏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打量,心中暗自作疑,嘴里胡乱应了应。便拉着董永的手道:“满宝啊,这是你弟弟长贵、妹妹长喜。老的都不在了,以后你们可就是亲兄弟姐妹啊。” 提起爹娘的事,董永又忍不住落了一回泪。 这孝心虽然令人感动,可不知怎的,七女站在一旁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 在刘杨氏喋喋不休的“浪费、罪过”的念道声中,一家三口满嘴流油地吃完了一大桌子酒菜。董永了解到自家姨母是遭遇了前阵子的大雨泥石流,房子和田地都被冲垮了,现如今是来投奔自己。 亲娘已不再,只剩二姨一个亲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娘子,我现在就二姨一个亲人,我……” “相公你别说了,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相公你的孝心感天动地,我又怎会不高兴呢?”七女握住了董永的手,董永心头大喜,情不自禁道:“我董永今生能娶到你这么一位贤惠识大体的娘子,真是……”说着竟感动地落了泪。 七女见相公如此,心里也非常窝心。两个人一起动手,把盆子里的衣裳都给晾了上去。 晚上,对着安排好的屋子,董永却在月光下犯了难。原本三间瓦房,自己和娘子一间,一间堂屋,一间给岳母娘住,刚刚好的,也不挤。可如今来了姨母一家,就等于是多了三个人。到底还是娘子有主意,娘子和岳母娘住原本她们的卧房;姨母一家三口住西边那间;自己则在堂屋搭了个木板铺上被褥。这样一来,勉强够住的,可一直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满宝。” 董永听到唤,忙回头,见是二姨,“二姨您怎么出来了?” 刘杨氏讪讪笑笑,“姨母,嘿嘿。岁数大了,晚上容易解手。” 董永不由红了脸,虽说是长辈。可许久未跟母亲居住,后又除了娘子不曾接触旁的女性。 刘杨氏见姨侄儿脸红了,笑道:“到底是学了几年书,面皮也薄了。哎呀,当初你生在小满,你爹娘疼的跟什么似的,就起小名叫满宝。如今也长大了,又中了秀才。我那老姐姐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二人唏嘘一阵,又怀念了下当年。 忽然,刘杨氏话锋一转,“就是娶的这个媳妇儿嘛……” 董永一听忙道:“娘子温柔大方,贤惠又体贴,娶了她真是我董永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哼!”刘杨氏鼻子里哼哼,“还不是看中我姨侄你的才学,这找个庄稼汉容易,找个能念书的将来可是能做官太太的!你那个媳妇呀,长得模样太好,过日子不踏实!” 董永从来没有想到自家美丽温柔几乎没有一点缺点的娘子,竟然会有人能说出不好来。而这个人竟是自己的亲二姨,他一下子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