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有一会儿,见你听戏听得入迷,就没出声打扰。”周睿之盯着眼前佳人,不放过她眼中短暂露出的意乱情迷。 沈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想必自己傻呆的样子被他看去不少,转头去瞪不通风报信的飘雪。 “你生气的时候,倒别有一番风情。”周睿之坐到沈翊的身边,给她重新添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沈翊的眼神,格外的温柔。 沈翊又岂会不懂,可她仍旧为那日在杨梅园里跟他别扭,扭开头不看他,而是看戏台上的戏。 期间换了玉凤上来唱祝英台,茶楼里高朋满座的人不时地喝彩,赏钱银两不停地往戏台子上抛,有些大方的客人,给得多了,就有专门的人在唱:某某某赏多少多少,场面十分闹哄。 沈翊闷闷道:“这好好的听戏,就被这些出手阔绰的人给搅和了,都听不清唱些什么,倒是听到赏了几两银子,若真有钱,把玉凤请家里唱上三天三夜,不是更有面子吗?” 周睿之喝了口茶,取笑道:“我听你这话,怎么听出了眼红嫉妒?” 沈翊瞪他,没有啃声,可周睿之说得不错,她确实是有些心热眼红,戏班子是他的,客人赏得越多,他就赚得越多,这白花花的银子,得卖多少香粉蚕丝才能挣到。 沈翊在心里叹了叹,怪不得人家的茶楼开遍了整个南朝,而且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你真要选那些人,当你的夫婿?”周睿之突然问。 沈翊转头,停下喝茶的动作,垂了眼帘,不知道他听说了什么,从过年后,他们之间就一直避开这个话题。今日来汇丰听戏,虽说是临时起意,可见到他的机会便很大,沈翊确实也想见他,却没想过跟他聊这个。 “他们哪一个如我?”周睿之突然抓住沈翊搁在茶杯旁的手。 沈翊一怔,哪个如他?确实无人及他,在沈翊的认知里,有钱的没有他年轻,年轻的不如他睿智,睿智的不如他心狠,心狠的没有他的胆略...... 周睿之在庆安,甚至整个南朝,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儿郎,无论样貌家世品性。而且他至今未娶妻,如果那些妾室不算的话。 他的手炙热有力,抓着沈翊的手背像滚烫的烙铁。 沈翊要张口,隔壁厢房忽然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 “哎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参加沈家选婿的严家儿郎,被沈家赶出来了耶!” “哦?进前三甲的严华?他仪表堂堂,又是知县的亲侄儿,我一直很看好他的,怎么被赶出来的?沈家大小姐看不上?” “啧啧,听说是跟沈家的丫鬟勾搭上,被沈大小姐捉奸在床,才被赶出来的。” 一阵惊叹的抽气声,“沈家的丫鬟?沈家的家规不是挺严的?怎么丫鬟跟未来的姑爷......” “你不知道,沈家那位小姐啊!做派就有些问题的,整日抛头露面,混在一堆男子里面,你以为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吗?” “是哦是哦,有人见过她跟男子一起进出妓院,小姐如此,丫鬟也好不到哪。” “说不定啊,那位严家的儿郎,不得大小姐的心仪,沈家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 “是哦,说不定床上的功夫满足不了......” 后面的话,污秽到不堪入耳。 来汇丰听戏,还坐得起雅间的,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姨娘们,她们整日在一方小院勾心斗角,百年难得出来一次,无非就是炫耀比较谁最受夫婿宠爱,而后编排他人的是非。 沈家选婿的事庆安无人不知,从过年后这事便一直是庆安人茶余饭后最喜欢的谈资之一。别人如何说她管不着,可被沈翊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这中伤侮辱的话,如何能让人风轻云淡,当做不知? 周睿之想拉住起身的沈翊,被飘雪拦下,转眼沈翊便出了门。 “你想你家小姐出事吗?”周睿之呵斥飘雪。 飘雪放开周睿之,去追沈翊,周睿之身边的贵平也跟了上去。 就在沈翊想一脚踹开那门时,周睿之抱住了她。 踹开门之后呢?是泼她们茶?甩她们耳掴子?还是叫飘雪把她们打一顿?沈翊愣神的时候,已经被周睿之拖抱着离开。 他要抱她去哪?沈翊突然挣扎起来,要挣脱周睿之的钳抱,还叫了飘雪。飘雪要上来时,被贵平拦住,两个立马交了手。 被拖回雅间,沈翊低喝道:“你放开我。” 周睿之并没有松手,安抚她道:“你冷静一点,这些人不能轻易得罪,那都是些什么女子,心眼就跟针尖似的,你若是今日对她们如何,她们的夫家以后便会对你如何,何必惹这些没必要的麻烦。” 沈翊停下挣扎,是啊!这些女子妇人之间的是非,怎会是你沈翊跟她们冲上一架就能完事的?如若真是这样,这世间便会少一半的恩怨,多一半的太平。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一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沈翊就如此按捺不住,暴跳冲动?那个冷静自持,人称泰山崩于前,而依旧笑意盈盈的笑面狐哪里去了? 沈翊心里杂乱,理不出个因为所以。 而眼前拥着她的周睿之眼露关切,脸上镇定,沉沉如水,他在护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无意地感觉到,周睿之在暗暗关注她,保护她呢? 大约也就前年吧,一时大意,她被生意伙伴灌了好几杯烈酒,经不住烈酒的沈翊,躲在厢房后面的阴暗处吐得天昏地暗,那时周睿之过来,递给她巾帕时说:“女子经商并不一定都要依着男子的作风做派,有时候适当示弱,既能把生意谈成,又能保护自己,也不枉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事。” 沈翊那时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在此之前,两人针锋相对、数次交锋,不过结果都是她略输一筹,这更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处处跟周睿之作对,总要强压他一筹才算作罢。 真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知是她的倔强好胜,还是处处滋事挑衅,周睿之虽能轻松化解,可也烦不胜烦,直到那次。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沈翊亲自驾车,截了周睿之请来的一位贵客,而且对方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并没有因为她的失礼之处而责怪,反而弃周睿之跟她谈成了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