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沈翊送走客人后,在路边官道的驿亭歇息,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得意地扒拉着一个金算盘,还不忘对身边的飘雪说:“商人重利,再好的关系也比不上银两来得实在。” 之后周睿之阴沉沉来找沈翊,沈翊一副小人得志,看周睿之气急败坏的被自己打败,感觉十分的酸爽。 沈翊还不忘调侃:“今日吹得是什么风,竟把周四郎给吹来了,莫不是那银子闪花了我的眼?生出了幻相?” 周睿之抬了抬手,贵平缠住了飘雪。 周睿之一声不吭,一把把沈翊拖进马车,沈翊这才知道,贵平的身手跟飘雪不相上下,她沈翊除了飘雪之外,其实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当他被周睿之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的时候,沈翊是又急又怒,连抓带踢,周睿之在她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眸深沉如海,“如果我现在把你给办了,你说沈家会把我怎么样?” 闻言沈翊又惊又怕,这是她头一回遇到的棘手问题,而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沈翊本想着截了周睿之的胡,抢了他的生意,周睿之以后会跟她势同水火,大不了明枪暗箭一起来,痛快对决一场,沈翊不怕还有些隐隐兴奋,可没想到他会来“人身攻击”。 不过沈翊毕竟是沈宗腾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长大,她敏锐而洞察人心,起初的慌乱之后,便逐渐镇定下来,就像平时一样,毫无被周睿之压在身下的压迫感。 “你不会,这样亏本的买卖你不会做,而且飘雪不一定输给贵平,我给你百分之十的佣金,当作这次牵线搭桥的酬金,如何?” 身下的人巧笑情兮,满眼的狡猾算计,十足的“奸商”模样。 周睿之没把沈翊给办了,却把她给吻了,很轻很柔,带着怜惜疼爱。 沈翊懵了,满脸怒气的周睿之如此轻柔地吻她,让她的脑子瞬间空白,再也想不出任何的措词。 最后,周睿之放开她时说:“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对我这样。” 沈翊心跳如雷,也忘记甩周睿之巴掌了,就像是被人识破了法术,瞬间从人变成了木偶人。 “记得送钱!” 这是那日阳光璀璨的午后,周睿之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沈翊记得那日的风很暖,飘着草木花香,树梢在阳光里跳舞...... 所以,今日沈翊之所以生气冲动,是因为周睿之在吧。 以前更过分的话沈翊都听过,可也不见她动怒,反而更加冷静理智。在周睿之的面前被人编排得如此不堪,是她忍受的极限吧。 “你今日是怎么了?竟受不得这些话,以前遇到比这还严重的侮辱,你都嬉皮笑脸地笑过去,事后我们都替取笑你的人捏把汗,你哪次不是事后回马枪,杀得别人跪地求饶。你若觉得难受,我帮你......” 周睿之轻声细语,在哄着沈翊平复情绪。 沈翊看着眼前的周睿之,想到,自从他怒气冲冲地“惩罚”她那次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靠近过他。 飘雪寸步不离,他们没有机会。一个由来已久,自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沈翊不再犹豫,揽过周睿之的脖颈,踮起脚,用唇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柔软一触,周睿之瞬间僵硬,不再说话。 沈翊的唇贴在他的唇上,不知道下一步该什么做,只是贴着。 周睿之张开嘴,含住了沈翊的唇,轻轻地允吸,带着她领略从未去过的领域。 沈翊极为配合,甚至有些疯狂,她很快就学着周睿之的样子回吻他,周睿之被她吻得有点失控,压着她在墙壁上,从唇上一直往下,不停地吻她的脸颊和耳根。 蠢蠢欲动和压抑已久的情感,被突然释放是件很危险的事。 沈翊的手不停的在周睿之身上摸索,她用身体紧贴着周睿之,唯有如此,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而不是那个处处提防,时时表演的沈翊。 周睿之沙哑着声音说:“沈翊,嫁给我,我能护你。” 犹如一窝烧滚的开水,突然丢进一大坨冰块,瞬间悄无声息。 眼前的人依旧是那个眉目清隽,睿智倜傥的周睿之,冷静果敢,在商场上两人联手时的默契,他护她时的宠溺,偶尔在他的眉眼间闪现,他吻得情动,他为她着迷,甚至多年来他一直未娶正妻。 谁会知道,周睿之会为她沈翊做这些。 可那又如何?正妻之位又如何?难道沈翊要跟那么多的女子共侍一夫?周睿之的妾室庞氏沈翊见过,是个精明怀柔之术的女子,还有那日在杨梅园见到的怀孕美妾,还有...... 沈翊推开了周睿之。 她不敢想象,她若真嫁了周睿之之后,头上顶着周夫人的头衔,他可还会让她抛头露面,跟男子洽谈买卖,谈笑间促成一笔巨大的生意。 她沈翊势必要待在周家,管理好他后院的一堆妾室,生儿育女,且要一视同仁?处理家族婆媳妯娌间的关系,长袖善舞,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 沈翊笑了笑,冲出了门,跑了。 那不是她想要的,就算他有心娶她,她也不能嫁他! 沈家只有沈翊一个女儿,没有宗族旁支,沈宗腾从小就对她寄予厚望,全家人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怎么可以嫁人?她谁都不能嫁! 那周睿之会抛下他的家族,他的妾室儿女入赘沈家吗?那更不可能!这种想法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所以沈翊才会笑。 戏台上,玉凤饰演的祝英台在得知梁山伯病死后,在出嫁的路上,跳了坟,跟梁山伯双双化蝶。凄美婉转的乐曲回荡在茶楼的每一个角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静在美好的夙愿中。 只有她沈翊一人异常清醒地走出茶楼,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不会出现在她身上,她是沈翊,她是沈家的领航人,她未来的夫婿,只能是入赘沈家,生的孩子也只能姓沈。 周睿之出来的时候,贵平向他揖手,他的眼角嘴角都挂了彩,腰还是弯着的。 看来,两年前贵平拦得下飘雪,现在未必是她的对手了,周睿之望着沈翊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沉着的一双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戏台上的戏结束落幕,沉静在戏中人还呆呆傻傻,好半天之后,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伴随着打赏的吆喝声,声声震耳。 而周睿之心中的某个角落,冰雪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