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漆漆的,圃田大营中已经是人喊马嘶热闹起来。
苏宽奇怪地看着身边驾车的黑夫。
这黑夫也穿着全身的犀甲——那小胖的二手货。可是却感觉怪怪的,有点儿不太一样。苏宽把火把换个地方照照黑夫,才发现黑夫把甲胄上那些骚包的金啊、玉的装饰全部抠掉了。这样一来素了很多,黑夫果然有些小机灵。
苏宽“嘿嘿”一乐,心说:“算你识相!”
前日大军到达敖山圃田猎场,群史训戒泉林庶人,讲修战法。
昨日虞侯平整田猎的场地,设表。百步则一,为三表,又五十步为一表。
今日凌晨,虢丑建旗于后表之中,群吏以旗物、鼓铎、镯铙,各帅其众而至。
诸侯公子们在虞侯的不断催促下,也已全员到达。
诸侯公子们算上随员一两千人马,聚在指定区域黑压压一大片,呼朋引伴人喊马嘶的。
在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时,正热闹间,忽见从中军驰出一乘车,传虢丑将令,将后表之中大旗卷蔽。
旗蔽之后零星来了两个步卒,立即被几员悍吏押下,拥到中军之前。总指挥虢丑请出节钺,悍吏们竟然咔嚓、咔嚓将这两个迟到步卒一刀两断了!
看见真的人头滚落,汩汩的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刚才沸反盈天的诸侯公子们顿时鸦雀无声——这是杀鸡给猴看么?
一通金鼓响起,一队队战车军阵开过来,排列成实战战阵。鼓毕,皆坐。
这一坐下,整个军阵就像海上的波浪一般一阵起伏,看得人眼晕!所谓人马上万,人山人海!加之金戈铁马,旌旗如林,阵阵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群吏听誓于陈前,适才传令那人,手持律桶放在嘴前拢音道:“众军听誓:军无二令,二令者诛,留令者诛,失令者诛。鼓之则进,金之则止。鼓失次者有诛,喧哗者有诛,不听金鼓旗铃而动者有诛……”
黑夫悄悄对宽儿道:“动辄被诛!从军如此危险?公子咱真的要去西师么?”
苏宽也低声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本公子可享‘八辟’。就是对亲、故、贤、能、功、贵、勤、宾等八种人在量刑时可以减免刑罚。你嘛,就难说喽,以后在军中老实点!”
暴昭“嘘”地一声,示意仔细听,免得撞上枪口。他也有点紧张了!
见那军官使两个手下手提那两颗人头,分头乘车在阵前缓缓行进,口中皆大声喊道:“不用命者斩之!”
传示人头已毕,传令人等归于中军,紧接着只听得震天动地的战鼓擂响!苏宽觉得胸中热气升腾,牙关咬得紧紧的。一通鼓毕,第二通鼓响!黑夫觉得车前的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四蹄踏踏,作势欲奔。于是努力控制驷马。二通鼓毕,第三通鼓响起!暴昭扶轼而立,眼前似乎看见有敌人潮水一般涌来,右手不由自主地抓住长戈,也是牙关紧咬双目圆睁。要么说征兵要征少年人,血气之勇一鼓而作。
正在此时,“铛啷啷”的一阵金铎声响。苏宽等公子们展眼一看,见阵前群吏挥动旗帜,所有军兵步卒全体起立。又是一片波涛起伏。紧接着鼓响,全军从后表处开始进发,同时金镯有节奏地响起,全体战车与战车之后跟随的步卒按照其敲响的节奏调整步伐前进。
众公子居于中军之侧,是为右军。见前军进发,不少人下意识地也向前进,等发现中军不动之后赶紧停下,个个脸色发白,生怕军法。没动的公子们也没人敢笑。待其退回,左顾右盼,发现没有那些悍吏过来执行军法,甚至也没有训斥。不由得个个松口大气,心中暗暗戒惧!
苏宽心想:我们这群人相当于联合作战的诸侯友军,盟主有指挥权。若是事先没有约定,盟主却没有执行军法的权力。看刚才的情形,大多数诸侯国对天子王师还是敬畏的,周王气数还在。齐国管仲真是奇人!自郑国藐视欺压天子以来,各诸侯国都开始观望,只有管仲看出其中关窍,率先打出尊王旗号,成为第一个诸侯霸主。如今晋国亦步亦趋,也取得巨大的利益。这都是周王的余威所在啊!
想到这,不由得扭头看公子诡诸,却发现诡诸旁边的士蒍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突。
见苏宽看过来,士蒍对着苏宽点点头,面露微笑。诡诸也跟着看过来,以目光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