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看中军也衔枚进入围场、没入山野。原地没动的这一干公子王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正不知所以,忽听得有人低声喊:“王车至矣!”
苏宽随着众人视线看去,见西边尘埃起处,一队田车奔驰而来,其中杂以犬吠,听声音不知有多少猎犬。
当先是旌旗卤簿前导,随行卫士皆黑色便服佩戴武器。大旗之下六驾黄骠马的田车之上,正是一身闪亮戎装的周王!虽然面色憔悴,却也威武不凡!
随后车驾之上尽是朝中公侯、大臣,全是一身黑色服饰。其随行驭手和士卒皆服朱衣,果然有一群上百条猎犬被朱衣士卒牵引。
默在车上顿时坐不住了,就要下车。怕开始射猎被误伤,被苏宽拉住。
再之后是牛车间杂步行的数目上百的绿衣之人。
黑夫惊奇地问:“那么多绿衣人?是什么人?”
苏宽道:“那些是厨师庖人。”
待王公们过去,虞侯上前引导诸公子王孙跟随周王队伍前行。进入军门,周王大旗卷敛收起,诸公侯随从也收起旗帜。随即,前番让苏宽等人热血沸腾,装在鼓车上的大鼓也分成两队,在王驾的一左一右前行。进入军门,鼓车两边一分,一队六十面大鼓位于东南,面西排列;另一队六十面大鼓位于西南,面东。刚一就位,司鼓令下,一百二十面大鼓震响起来,声震四野,鸟兽皆惊!王驾至于后表处面南停下。
苏宽等一众公子们跟随周王及公侯、大臣进入围场,在激荡人心肝肺腑的鼓声之中就位。
回望来路,见随后的绿衣红衣之后,远处还有许多杂色服饰的人,乘着马车牛车的都有,均是携弓带箭的。不等相问,暴昭说道:“此为洛邑国野之民,闻讯而来,参与田猎。”
苏宽点头,心想:自周厉王被国人逐放,专利之法废。周王田猎许四民参与,此为“与民同乐”!
鼓声停歇,四下里忽地一静。就听得远处山谷之中有鼓声回应。
黑夫疑惑道:“这是回声么?”
暴昭对黑夫哂笑一声道:“有那么散乱的回声吗?那是山上驱兽卒伍开始击鼓驱兽,山谷林中也必会以烟火驱兽。”
苏宽又点头心道:这就是暴昭高于黑夫之处了。成周王公之孙,见识非小国马夫可望项背。
果然,远处几处山谷中很快就有浓烟冒出。
原来,前日起,就有士卒和泉野之人在山上谷中通道设立围网、伐木积薪,只为此刻。
周王身边出来一个黑衣官员,步行到表前,持律桶大声道:“故例:春禽怀孕,蒐而不射;鸟兽之肉不登于俎,不射;皮革齿牙骨角羽毛不登于器,不射。群兽相从不尽杀,已被射者不重射。不射其面,不剪其毛。凡出表者不逐之。尔其听之!”众人轰然应诺。这官员说完回到周王身边。接着周王卤簿传来乐声,歌作《驺虞》——
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
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时过一刻,只见远处尘土四起,再过片刻,看见有野兽向南奔驰而来。正在此时,有黑衣吏员径直过来苏国苏宽车前,道:“王相邀,请苏宽公子随我来。”于是苏宽下车随其而去,到得前队周王车前,尚未施礼,就听萱萱公主喊道:“快上车,兽群到了。”说完伸手,助苏宽上了周王六驾田车。上了天子田车,苏宽见其果然宽敞,且王车居阵前,视野开阔。正欲行礼,六驾田车动了,驱驰向前。苏宽望去,见群兽东一窜,西一撞,在绳网和军阵的阻拦下,往南下来。三五成群的跟在兽群之后穿黄衣的撵人也能看清了。到得王车前,被两边战阵一束,稀稀拉拉的兽群顿时变得可观起来。
最先过来的是跑得最快的几只鹿。两乘黄衣的撵者从侧后驱车疾驰一冲,鹿群偏了偏。接着又是两乘黄衣撵者冲向鹿群,鹿群又是一拐。第三次撵者再冲,鹿群就近了王车之前了。姬胡齐突然说道:“苏宽公子,寡人有疾,不能操弓,公子其代之。”说完把手中的宝雕弓递给宽儿。
苏宽见鹿群已到,不及多想。接过宝雕弓,又接过金纰大箭,看看头鹿过来,对着驭手喊道:“左之!”驭手往左一带辔,正好把头鹿亮在苏宽面前。苏宽立于车右,半弓半马,凝神静气,满弓如月,默念箭诀,无非是风向距离速度弓力的速算口诀。觑准了头鹿颈前一尺一箭射去,正中心脏!有黄衣举者见有猎物中箭,上前。一看是金纰大箭,马上举起鹿高声喊道:“王射中了!王射中了!”远处众军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大喊:“吾王万胜!”公侯大臣们和王孙公子们也高喊:“吾王庶几无疾矣!”“吾王勇武如初!”苏宽这才发觉不对,连忙把弓递回姬胡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