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闻欢打车到夜绿。　　　　她推门进去，轻车熟路走到吧台前，坐到木椅上敲敲桌面：“一瓶德啤。”　　　　“稍等。”　　　　这个声音——　　　　闻欢一怔，抬头，陈思宇站在吧台后面擦酒杯，他放下杯子和锡巾，转身打开冷柜门。　　　　“一杯牛奶。”　　　　闻欢又是一怔，回头，陈清河穿着衬衣缓步而来，没有西装外套，应该是落在了闻家。　　　　他坐到她边上，把陈思宇端上来的两样东西置换位置，牛奶推给她，啤酒推向自己。　　　　陈清河不喝酒。　　　　闻欢饶有兴味地托腮看他，勾唇狡黠地笑着，眼底粼粼，存心是想看他出丑。　　　　陈清河酒量确实一般，但今天，不知道是心情不爽，还是被闻欢激到了，他向前拿起酒瓶，仰头，微凸出的喉结顺着吞咽上下滑动。　　　　闻欢表情渐渐凝住，她忍住想冲上去吻他的冲动，抬手夺走他手里的酒瓶：“陈清河！”　　　　陈清河一怔，默默垂下手，闻欢把酒瓶放回桌上：“陈清河，你跟着我干嘛？”　　　　陈清河脸上燃起一层轻薄的红晕，冷白色的皮肤，喝了半杯就上脸了。　　　　他抽出一张纸擦走唇边遗留的酒渍，平静地陈述：“董事长让我跟着你，保护好你的安全。”　　　　“除此之外呢？”　　　　闻欢懒洋洋地托腮看他，拿起桌上的牛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她不喜欢喝奶，暂时也想不起来喝别的。　　　　陈清河沉默，闻欢耐心耗尽了，她放下杯子凑近到他面前，发丝飘出不知名的香。　　　　空调一吹，连带着碎发一起飘进陈清河的鼻子，他无意识地皱了下鼻子，漆黑的双眼冷静地直视她，没有任何波澜，闻欢越凑越近，他没躲，到了陈清河唇边的位置，闻欢停了。　　　　两个人离的很近，她鼻间呼出的气里有女孩子特有的馨香，不能闻，闻多了会令人沉醉，陈清河低头，她的大眼睛漂亮明亮，眼角的泪痣恍若天上的星，粲目勾人。　　　　“陈清河，你就没有一点点担心我吗？”　　　　她的嘴唇一开一合，涂着口红的双唇上显出条条唇纹，有点发干。　　　　陈清河读完她的唇语，撇开眼：“没有。”　　　　“嘁！没劲！”　　　　闻欢坐回去，她拍拍桌子，给站在吧台后面安静擦杯子的陈思宇说：“一杯白兰地。”　　　　越点度数越高。　　　　陈清河敛目想说什么，闻欢回头制止他：“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别多管闲事。”　　　　一杯，两杯，三杯。　　　　……　　　　人头马度数高，闻欢喝了没几杯就晕乎了，她趴在桌上打酒嗝，嘴里还颠三倒四地念叨着：“陈清河你个狗东西！”　　　　“再来一杯！”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他妈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闻欢越想越生气，她站起来，一把揪住陈思宇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陈思宇吓了一跳，他挣脱：“闻欢你干嘛？”　　　　闻欢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酒气顶进陈思宇的鼻子，他泛起一阵恶心，闻欢迷糊地看着他，这会儿也分不清什么陈清河什么陈思宇，她打着磕巴问：“我美吗？”　　　　“什么？”陈思宇皱眉，闻欢晃晃他的脖子，“我说！我美不美！我漂亮不漂亮！”　　　　陈思宇眉毛皱的更紧了，他掰下她的手推开她，整整自己的衣领，骂了句神经病。　　　　闻欢被他推了一把，没站稳，陈清河伸手搂过她的腰，她顺势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是她熟悉的味道。　　　　“陈清河，你来了啊。”　　　　“我等你好久了，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啊。”　　　　……　　　　陈清河带着闻欢回家，一路她东倒西歪地晃来晃去，晃了几米就把陈清河的耐心都晃没了，他拉住她的手臂，沉声说：“闻欢，别装醉卖傻，你酒量还没有那么差。”　　　　闻欢挥开他的手，还是东倒西歪地走不明白，她跌跌撞撞地走在路边，陈清河黑着脸跟在她三步远外。　　　　现在很晚了，马路上人不多，除了从吧里出来的醉汉，就是半夜不要命的飞车党。　　　　“闻欢！”　　　　法拉利马力开到最大，眼看着就要撞上路边东倒西歪的姑娘，陈清河惊呼，两步跑过去揽过姑娘的肩膀一把带进怀里。　　　　法拉疾驰，带起一阵妖风。　　　　陈清河敛目，视线紧盯飞驰而去的红色车尾，直到它消失在马路尽头。　　　　他收回视线，低头对怀里的小姑娘说：“闻欢。”　　　　怀里的姑娘瘫成了一团，陈清河重重叹了口气，他握住她的双肩让她站直，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后，他才不冷不热地松开她，淡声说：“站直了。”　　　　闻欢听不清，她想吐，她往下蹲，捂着胸口干呕，陈清河双眉紧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闻欢呕了一会儿，什么东西都呕不出来，陈清河蹲下，手肘放在大腿上问她：“想吐吗？”　　　　闻欢难受地眼睛都红了，她嘟囔着：“嗯。”　　　　陈清河点头，又问：“难受吗？”　　　　闻欢还是委屈地噘着嘴：“嗯。”　　　　陈清河点头，沉声问：“能记住吗？”　　　　闻欢眨眨眼：“啊？”　　　　陈清河没说话，他弯腰向前，右手搂住闻欢的后背，左手穿过她的腿窝把她打横抱起，闻欢吓了一跳，她搂住他的脖子，呆呆地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安静了。　　　　怀里的姑娘很安分，陈清河目视前方，抱着她打了辆车，把她放进去，他想出来。　　　　闻欢抓住他的衣角，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陈清河，不要丢下我。”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底湿润，盈盈水光，现在双眼红通通地望着他，陈清河抿了抿唇，拉下她的手：“我不走，我坐前面。”　　　　“不要。”闻欢拉住他，借着醉意撒娇，糯糯地迷瞪起眼，“我不要你坐前面。”　　　　“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　　　　陈清河盯着闻欢水光光的眼睛看了半瞬，她喝醉了，眼角有点微醺的红晕，平添了份平时没有的乖巧，他眸波动动，弯腰坐进去。　　　　他一进去，闻欢就迅速搂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陈清河每周都会定时跑健身馆，身上一层腱子肉，枕上去并不会很舒服。　　　　闻欢不在乎，她紧紧地搂着他，嘴角挂起满足的笑，她的小脑袋一晃一摇，慢慢睡觉了。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闻建国已经带着唐萌萌离开了，王嫂开门，看到闻欢喝的一身醉醺醺惊呼出声，陈清河“嘘”了一声，压低声音用气声说：“睡着了。”　　　　“睡着了，睡着了。”王嫂也竖起食指挡在唇边，学着陈清河的样子压低声音说，“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陈清河抱着闻欢往屋里走，不咸不淡地回答：“小孩子闹脾气。”　　　　他抱着她上楼，进到她房间，跪到床上，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床上，动作轻柔地脱掉她的鞋，帮她把腿放好，盖上被子。　　　　全部都弄好了，陈清河坐在床边，黑漆漆的眼睛沉默地看着她。　　　　闻欢出了汗，头发黏在脸上，脸颊红扑扑的，右脸颊有点鼓，她没卸妆，刚才干呕咳嗽的时候眼角湿了，眼线有点花，像是个不修边幅的小女鬼。　　　　很可爱。　　　　但也很危险。　　　　陈清河盯着看了一会儿，王嫂敲门进来：“陈先生，要不我去熬锅醒酒汤？”　　　　“不用了。”　　　　陈清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闻欢的脸蛋，她的皮肤很软，入手一片滑腻，右脸颊肿起一片，可怜巴巴的，他动作轻柔地帮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拿下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　　　　“别吵醒她，让她好好睡吧。”　　　　两人离开，王嫂关上房间的灯。　　　　房间陷入黑暗，躺在床上的女孩缓缓睁开眼，没有任何醉意，眼底一片清明。　　　　闻欢偏头，看着窗外皎洁的太阳，落在树杈上形成黑色的影子，看上去怪恐怖的。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弯唇笑了。　　　　不知道是得逞的笑，还是失意的笑。　　　　她低声喃喃，嗓子略微有点哑，还有丝怅然：“陈清河，你明明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