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闻欢懵了。 她眨眨眼,再次观察了一圈四周。 记忆涌上心头。 闻家小院里,小闻欢躺在草地上,看着蓝色的天空,如同一块纯净的幕布,云朵像是棉花糖一样漂浮在空中,闻欢躺在草地上,翘着腿,观察天边飘来飘去的白色棉花糖。 她笑开了花,给站在一边的陈清河说:“清河哥哥,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陈清河低头扫她一眼,看她翘在半空中的小短腿,一摇一晃的,任性的小公主,他掀唇冷笑,没接茬。 小闻欢已经习惯了陈清河的冷漠,反正他总是喜欢黑着脸装酷,她坐起来,认真地盘算起来:“我认真说的哦,清河哥哥,我长大了就要嫁给你,你必须要娶我哦!” “我想想……我想想……” 小闻欢掰着手指头,绞尽脑汁地去想昨晚看到的偶像剧,她年纪小,想不起太多,认识的也不多,只能捡着自己认识的说:“我要,气球球,彩条条,还有那个会发光的!烫烫的那个!” “哇!”她想到什么,脸上放出耀眼的光彩,纯真又可爱,“我还要花花!红色的红色的!好漂亮好漂亮的那一个!” 小孩子的大眼睛一闪一眨,所有的美好都蕴在眼底,陈清河不自觉被吸引进去,他垂眸,看着她展开的笑颜,圆嘟嘟的小脸,可爱又讨喜。 他的脸色渐渐缓和,刚想说什么,笑脸突然变成了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他痛苦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冷面。 陈清河冷嘲一笑,讽刺地反问:“我娶你?做什么梦呢。” …… 现在。 气球,蜡烛,彩条,玫瑰花。 闻欢闭了闭眼,和曾经美好的想象完全重合,可惜想象是好的,现实是假的。 她想笑,不是开心的那一种,就是想笑。 闻欢倒抽了一口气,抬头看面无表情的陈清河,笑了:“陈清河,你这什么意思?” “你要娶我?没睡醒啊?讲什么笑话呢?” 陈清河眸色一恸,他低头平静地看着她,告诉她:“睡醒了,没讲笑话。” 闻欢点头,勾唇,笑的比刚才还要好看,比哭还要难看:“你喜欢我吗?” 陈清河一怔,闻欢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她挑唇一笑,又问了一遍:“陈清河,你喜欢我吗?” 陈清河嘴唇动了动,沉默。 闻欢了然,她不再逼他,推开门进去,宴会厅中央的桌子上摆了个花瓶,里面插了几朵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 她冷笑,盯着玫瑰艳丽的红色花瓣看了一会儿,回头,挑唇问:“戒指呢?” “什么?” 闻欢轻笑,尾音上扬:“戒指,陈清河,你求婚不带戒指的吗?” 陈清河抿了抿唇,他上前,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盒,打开,迟疑了两秒没动,闻欢明白他的意思,她顺着给了个台阶让他下:“不用跪,反正也不是真的。” 陈清河一怔,膝盖向下弯,闻欢眼圈红了,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从盒子里取出戒指,鸽子蛋,挺有排面的。 她抓起来打量了一番,钻石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挺值钱的。 闻欢把戒指举到他眼皮子底下,弯唇,笑开了花:“你买的?” 陈清河摸不着闻欢现在的情绪,他看她笑的很开心,但也知道她其实并不开心。 他张嘴想说话,猝不及防的,闻欢扬臂,一道亮色耀眼的抛物线,戒指被她丢出窗外。 陈清河愣住,闻欢神采肆意飞扬,眉梢都带了得意,她洒脱地拍拍手:“行,舒坦多了。” 她敛了神色,摆上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难得的正经:“陈清河,你想娶我?” “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说出来就松了口气,她又跟着提高音量大喊,一字一顿很清楚:“听见了吗?清楚了吗?我!不!愿!意!” 陈清河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沉默着,垂在腿侧的双手攥出青筋,他沉着嗓子,声音又重又狠,一字一句,清晰又凌厉:“闻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 闻欢不怕他,反正理亏的也不是她,她挺胸抬头看他,胸口起伏很大,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很不爽。 “陈清河,你不用给我摆脸,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嫁给你,老头那边你自己想办法打发,打发不了就算了,反正他宝刀未老,有的是机会让你做女婿。” 闻欢说完就走,临走前,还顺手抽走了桌上花瓶里插着的玫瑰,刚摘的,一手的水珠,她抽出来扔到地上,使劲踩了两脚,花瓣碾烂揉碎,沾上了鞋底黑色的泥土。 陈清河低头看碾烂的玫瑰花瓣,眸色沉沉,闻欢踩着玫瑰花瓣过去,她走过,身上飘出好闻的不知名花香。 陈清河垂头看着地板,意识飘远,隐约听到她说:“愣着干嘛?你也想求婚?” …… 江边,呼呼冷风刮过,闻欢身上披着陈思宇的外套,她冷眼看着远处,路边模糊的光打到她脸上,漂亮的五官忽隐忽现,她掏口袋,包放到车里了,没烟。 闹了这么一出,闻欢现在挺烦躁的,就想抽根烟泄泄火,她回头问陈思宇:“有烟吗?” “呸。”她打了下嘴,“我这问的什么鬼问题,就你,肯定没烟啊。” 陈思宇盯着她漂亮上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他点头:“我有。” 闻欢诧异:“什么?” “口袋里。”陈思宇指下她身上的外套,“你自己找。” 闻欢半信半疑,她掏口袋,摸到一个小方块硬盒子,她诧异地挑眉,拿出来,香槟色的盒子,专门用来放烟的。 她打开,里面整齐排了一行烟,她拿起来凑到鼻子闻了闻,看了下烟头上的小标志,狐疑地挑眉问他:“你抽中华?” “不是我的。”陈思宇说,“经理给的。” “经理?” 闻欢想了想,想起夜路那个抠唆吧唧的经理,感叹:“夜绿现在的服务都这么到位了吗?上好烟,不像小郭的性格啊。” “不是夜绿。”陈思宇解释,“是四月天。” “四月天?”闻欢想到什么,“哎我还没问你呢,你刚才……”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问:“为什么在那儿?” 陈思宇面色无任何异常:“兼职。” 闻欢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刚才太慌了没注意,这会儿仔细看,他身上确实穿着四月天宴会部的白色制服。 明白了。 闻欢后知后觉,随口问他:“你去四月天兼职,你不在夜绿干了?” “不是。”陈思宇坦然回答,“放学后去四月天,下半夜在夜绿。” “我去。”闻欢也算是长见识了,“这么拼,小宇,你这是多缺钱啊。” 陈思宇抿唇不语,闻欢心虚地舔了舔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补充:“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这人嘴上没个把门了,哎,算了,那啥……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 “不用。”没等她说完,陈思宇就干脆拒绝,“我明白你的意思,没什么,我本来家庭条件就不好,不怕别人说,不过我有手有脚,也不需要别人施舍。” 得。 闻欢闭麦了。 她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拍了拍身上,没火机,她咬着烟模糊问:“火机呢?” “没有。”陈思宇还是淡着张脸。 没有? 闻欢把烟拽下来,不太爽了:“小宇,带烟不带火机!你逗我玩呢!快给我给我,四月天绝对不可能不给你火机。” “真的没有。”陈思宇摊开手,一脸坦荡,“不信你自己来搜。” 闻欢:“……” 她把烟扔到地上,把烟盒丢进陈思宇怀里,他接住,闻欢盯着江面不说话,陈思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语气弱下来:“生气了?” “没有。”闻欢摇头,淡淡说,“就是感觉挺没劲的。” 风刮起闻欢的长发乱飞,又痒又疼,她烦,双手把乱发拢到一起,拢完了,她偏头问陈思宇:“有头绳吗?” 陈思宇一愣,摇头:“没有,我又不是女生,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是吗?” 闻欢喃喃,手松,乱发在空中随风飞扬,扫到脸上,不舒服,难受的让人想骂娘,她又喃喃说了句话,声音不大,被风吹散到了江里。 “他就有。” …… “陈清河!我给你说哦!我们班的男生真的很讨厌!没事儿就喜欢拽我头发,你看,我头绳都被他们拽松了。” 大课间,初中部的闻欢跑到高中部,娴熟地进到教学楼,一层走廊尽头,她进去高三0班。 0班是火箭班,即使是课间也安静地吓人,闻欢推开门,自己吓了一跳,里面的人也吓到了。 老师拖堂了,她站在讲台上诧异地看着她:“同学,你是……?” 闻欢什么场面没见过,很快就缓过来,她视线扫过一圈,指着教室角落处低头做题的陈清河,眼前一亮:“报告老师!我找他!” 有了这一出,老师也不好再拖堂,匆匆讲了两三句就下课了,闻欢乖巧地给老师说再见,站在门口,迎着全班人的视线,等着陈清河出来。 陈清河不得不出来。 他放下笔,推开椅子,缓步慢慢走出来,穿过人群,在大家或诧异或羡慕,或看热闹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他低头看她,沉声问:“找我有事?” “有啊有啊!”闻欢使劲点头,自然地抓住他的手,“你出来我给你细说!” 陈清河一僵,蹙眉,跟她到走廊尽头后,他快速抽出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擦了擦:“说吧,找我什么事?” 闻欢眼神一黯,只当没看到他的动作,夸大其词,添油加醋,把自己这两天是怎么被同班的臭男生欺负的事情如数汇报。 倒完苦水,闻欢噘起嘴,把手上已经松了的皮筋递给他看:“你看,皮筋松了,没法扎头发了。” 陈清河低头,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黑色橡皮圈,确实有点松了,但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他淡着情绪问:“就这么点事?” “这还是小事嘛!” 闻欢噘嘴,委屈巴巴,眼泪光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王是什么脾气!我留头发他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看我不扎头发肯定又要找我茬!我不管!我不想挨骂!陈清河,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想什么办法,剪了不就完了吗。 陈清河搞不懂闻欢,他心里这么想的,但是不能这么说,就算知道她是装可怜,他也得陪着演戏。 他问:“你想怎样?” “我想……” 闻欢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上去就藏了坏心,小狐狸。 她一拍手,想到了。 “陈清河!你带我去买头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