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涣这次回来,人变得平静了多。没有再像以前总想着回家,没有因为融入不进这个家庭而暗自哭泣。
偶尔碰见程素棠,规规矩矩喊声“程姨”,听程素棠几句冷嘲热讽,或是得来她的不理不睬,也都习惯了,不会再太放在心上。
回到老弄堂居住的那两年让白思涣知道,换个环境是没有用的,在这些年的成长中他已经懂了不少道理,只要他本身不改变,无论去哪里,他的人生都是这样。
林珩开始对他好了起来,有什么好的东西总要捎带上他一份。高中学业繁忙,白思涣依旧住校,放假回家住的时候,赶上了六七月梅雨季节。
白思涣的房间见光少,地方潮湿,床被全部发霉了。那几天细雨连绵不断,没法拿出去晒,林珩来白思涣房里时,迎面扑来的一股霉味让他眉头彻底皱起。
他简直不敢相信林家还有这样的地方。
林珩让白思涣夜里去他房间里睡,白思涣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问着:“家里应该还有新床被吧?”
林珩说:“新床被是客人来才给用的,你的被单洗一洗晒一晒还能接着用,用不上新的。”
得亏是林羡言没听见这话,否则她一定吓掉下巴,这个平常从不知“节俭”两字怎么写的弟弟,竟会说出“还能接着用”这样的话。
穷惯了的白思涣却觉得林珩说得很有道理,为自己“奢侈”的想法感到颇为羞愧。对林珩好心的邀请,依旧拿不定主意:“要是让程姨知道的话……”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林珩不大耐烦,再次以警告的口气对他说,“晚上来我房间,听见没有?敢不来你试试。”
白思涣想起当初不听他的话而被他揍了一顿的事,不由一悚,想起他当时那狠戾的表情,至今心有余悸。
到了晚上,白思涣经过了漫长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别扭地踏进了林珩的房间。
林珩这会儿早等得有些焦躁,见白思涣终于来了,当即把趴在他身边的Karen赶下床。
林珩只穿着一条白色背心,精壮的胸膛清楚可见。除了性格上仍有一点任性,白思涣看出了他不小的成长与变化。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困死了。”林珩假装打了一个呵欠,看起来却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样子。
白思涣说:“你可以先睡啊。”
“我要是睡着了你再进来,会被你吵醒。我睡眠质量不好,一点动静就睡不着。”林珩说,“下次早点来,听见没有?”
“下次?”
林珩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这雨还要下好几天呢,你的被子床单那些得等到晴天才能晒,这几天当然都在我这里睡。”
“哦。”白思涣没有反驳的话,慢腾腾爬上床,把身子绷成一条线。
林珩还是那个坏习惯,晚上睡觉要抱着东西睡,白思涣在旁边,他就抱着白思涣睡。
Karen趴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看着曾经属于它的位置现在归了别人,委屈巴巴地蜷成一团习惯它的新窝。
天空连日阴沉,绵延不断的雨连下了近两个礼拜。
那日中午,林羡言出去学画,回来时雨伞被公车上的人挤坏了,下车后拿画板遮雨跑回来,路上摔了一跤,摔进了水洼里。
出门刚买完辅导书的白思涣回来正好看见了,忙下去把她扶起来,载着她回家。
之后的日子,白思涣每天都会送林羡言去学画画,再准时去接她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没说太多的什么话,似乎是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共鸣,林羡言在这种安静的共鸣中产生了依靠。
这样的情感在林羡言心中与日俱增,一日放大到难再抑,在穿透过乌云洒下来的第一缕阳光下,她靠在了白思涣瘦弱的背上。
林珩在房间里看见了这个画面,当天下午就来和这位与他相处得并不好的二姐,好好地谈论起了她怎么上下学的问题。
林珩大度地把自己的司机借出来:“中午时间司机又没事做,你可以让他送你去学画画。”
“你想让我被妈骂啊?你知道妈最讨厌别人跟你用同一样东西。”
“她要知道你偷学画画不还照样是骂你?本来你学画画这件事就是瞒着她干的,还怕多瞒这一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