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心中就这这么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几次小幅度的深呼吸之后,眼泪终于在眼眶的位置险险停住。
“你是第一次成婚。”这位王爷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可本王也是第一次。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本王也搞不太明白。”
他的声音很低,却又隐隐带着点孩子般童真的疑惑。周氏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的话,却不想,她忽然之间,从狭小的喜帕底下被他拖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周氏的眼睛微微有些适应不了外头的光线,虽然并不是很强,但也足以让她忍不住地眯了眯眼。朱由检也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待着这位王妃的适应。很快,周氏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却发现面前这个男子的手中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旁的地上那块红色的喜帕格外的耀眼。
他是用手掀开的喜帕。
周氏一惊,猛地仰起头看向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男子。
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来不及考虑这是否合乎礼数。
那男子的眸子很深,他就这样盯着你看,却仍是难以让人准确地判断出,他究竟有没有在看你。周氏一个恍惚,深思似乎也飘到了九霄云外。再回过神来,就看见他的深黑色的眼眸里,倒影出一个完全失了神的女子。
周氏一惊,连忙回过神来。他身上的酒味很浓,可是她却莫名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喝醉。“王爷。”
朱由检笑了笑,“礼数是不是应该喝合卺酒了?”他眼神瞥到一边的桌子上,左右手各拿着一杯金杯酒。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朱由检一字一句地念道,像极了青楼里的浪荡子。他将一杯酒举到自己面前,一仰头,就将就灌进了喉咙里。周氏的神色一僵,脸色白了几分。他又笑着将剩余的那杯酒递到周氏面前。“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朱由检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神采,虽是笑着,可是周氏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人人都说信王不苟言笑,待人疏离。但是他却也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对待任何人也都是保持着相应的礼节。可是为什么今晚,他却是这副样子?
他念的这几句诗,又为何如此陌生?但又似乎不是第一次听闻。
周氏忍不住细细地去回想,想把那挡住真相的蜘蛛网抓破。只是寻花柳莫厌金杯酒周氏忽地一惊,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这信王笑得如此怪异。
她伸手欲接那酒杯的手,猛地顿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继续去接还是收回。
这是前蜀后主王衍的醉妆词。
据说,这是王衍在宫中召集宫伎玩游戏时唱的词。
这首词,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是青楼里才会出现的淫词艳曲。
更何况,王衍是什么人?那些宫伎又是什么人?
而他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又把她当作是什么人?
她的脸色一下子又黑了几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再者,这是合卺酒。怎么能这么喝呢?
这位王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朱由检却又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没有任何预兆地将这杯递给周氏的酒,一下子又折回倒进了自己的嘴里。喝完,他又凑近了脸看着她,用手指弹了一下这杯酒的金色外壁,笑着道:“莫厌金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