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一次,我见过他。”段如是顿了顿,似乎是在认真地回想。“他父亲当时极力想和我结交,所以盛宴款待。想把儿子介绍给我,可是府里头却见不着人。后来还是在酒楼里抓了回来,据说当时他正在和艺伎喝酒唱歌要多风流有多风流。”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免想到了现在的他那个样子缩在角落里,满背的伤痕。
段如是沉重的叹息声愈发清晰,“可是即使如此,他却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被抓了回来以后,他的父亲一直训,他却一直笑嘻嘻的,半点不生气,但也半点不悔过。倒是跟我讲了一大堆,我说什么都能接上。”
“要说他风流跟艺伎聊天就是风流了?当然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那么纯洁,可说到底,他们的关系不是金钱,那些女人是自愿的。你要骂他也骂不得,因为他从不隐瞒。要这么说的话,柳永风不风流?风流才子,他也是这样。”
“可是,”杨清一听了心中却愈发闷得慌,说不上的难受。“那为什么他现在后来又怎么样了?”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虽说当时相交甚欢,可是相逢何必曾相识?更何况,我并不喜欢他父亲那样的作风,所以也就别过了,没什么联系。”段如是道,“只是后来听说他们家的钱庄破了产,家产全部没了,还欠了许多。家里人不太清楚,只是似乎父母当时就被上门讨债的人逼死了。我想,他应该也是辗转了多处,最后被卖到了那种地方。”
是啊,被卖到了那种地方。
杨清一脑海里止不住地回荡着方才杨煦最后的那句话。
你觉得什么最痛?男人品尝过男人的滋味家仇国恨又算得了什么?
在最直接的痛苦面前,还顾得上什么大义?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揉碎,在他身上,她竟然能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悲伤。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他那么害怕见到你,我想可能还是接受不了看见你就像是又看见过去那个光鲜亮丽的自己,可是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躯壳如此不堪,其实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暂时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他面前呢,直到他的心态调整过来为止。”
“对了,因为他认识你,所以我干脆直接把身份都告诉他了,因为也瞒不住。”杨清一点了点头,“还有就是,我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杨煦。”
“杨煦?”段如是重复着念了念,“你让他跟你姓?也好。煦是太阳的温暖?”
“差不多吧。”杨清一淡淡道,“我跟你说了,我救他是因为他身上的固执倔强,那种无法逃离黑暗的绝望吸引了我。可是以后,我还是希望他活在希望里。”
“清一。”段如是忽然喊了她的名字,自从来了南京,段如是很少再喊她“杨清一”这个名字,很多时候都以“白敛”替代,有时候她觉得,她真的只是“白敛”了,似乎白敛和段寒两个人就这样生活着,倒也不错。段如是苦笑了一声,带着点说不出的悲凉之意。“你真的不清楚,你是因为什么救他的吗?你为什么老是逃避着骗自己就光是听你的描述,我也看出来了。”
“什么?”
“固执倔强、逃离不了黑暗你不觉得,这些都是由检的影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