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闪闪此刻正坐在轿子里，轿子有序的上下晃动使她仿佛被催眠一般，她想起自己大学一年级乘着大巴车去山里支教，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飞扬的尘土、毫无生机的庄家、街边的土狗……太多残破的意象涌入她的大脑，凌乱的记忆一轮一轮，划过她的大脑皮层，激不起半点刺激。

她的感官逐渐消失，原本觉得自己身上的“白无垢”闷热且沉重，原本觉得轿子里的气息压抑又逼仄，慢慢地都开始遗忘，整个意识麻木不仁。

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莫名其妙来到了鬼界……又莫名其妙要去献宝大典……

不知过了多久，季闪闪无法感知，她只觉得眼前有一些光亮，顺着轿夫收过来的“手”，扶了一把便下了轿。

“这边请。”另一个穿着考究的小官吏接过季闪闪的手，不急不缓地引她向前走。

季闪闪木然环顾一圈，见自己已身处一个高贵华丽的宫殿之中。这种设计规制，比小凶许的衙门府不知高级了多少倍，前庭四列树木，光秃秃地矗立着，树干上面缠绕着一些黑白布料加以装饰，细细一看，每个布条上绣了一些古怪的符号和图案。

而季闪闪无心观察，脑子迟钝到无法思考，所有场景恍恍惚惚虚虚实实，令她难辨真假。

“鬼王殿下，下一份献礼，已带到。”

“嗯，是什么珍宝？”

“这……属下不敢说……”

“不敢说？”

季闪闪站在大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鬼王殿下的嗓音听似年轻，说的话句句简短，每个字却都很有威压，让人不敢轻易回应，必要在心里斟酌再三才敢答话。

“……”长久的一阵沉默，鬼王殿下近旁的一名爱将，沉声道，“先呈上来吧。”

季闪闪身边的小官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眼神迷离，竟毫无思考地走进了大殿。主殿其实也不大，季闪闪用余光瞄了一下，鬼王殿下正坐在60米开外的高台上，一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的水果盘。没人注意到，见到一声白衣的季闪闪后，鬼王傲烨的手指竟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他赶忙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以作掩饰。

谁知季闪闪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殿内，这一声，磕得极响。

鬼王一皱眉，微微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而季闪闪心中五味杂陈，胸口堵得慌，四肢发麻，竟不知作何动作。

半晌听到一句“抬起头来”，便毫无惧色地迎上了一对眸子。浅灰色，眼波流转，仿佛一口深潭。那对眸子的主人唇齿微启，念了一句：

“阿砚，过来。”

说着挥挥衣袖，有一阵凉风将跪倒在地的季闪闪托起来，只觉得衣袂轻扯，她便迈开脚步向鬼王所在的高台走去。

语言无法表达那种感觉。好像神秘咒语的最后一句，好像密室最后一道关卡的钥匙，好像命运的点睛一笔。

傲烨只说一句“过来”，季闪闪从心灵到身体都觉得，没错，那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那就是自己想去的地方。恨不得死在那里的地方。

回过神来的时候，季闪闪发现自己正坐在鬼王傲烨的腿上，整个人被他揽着。傲烨即使坐着，也显得身材高大，季闪闪坐在他腿上，正好可以与他平视。

“眼泪擦一下。”他说。脸上没有表情，听着却有些宠溺之意。

什么时候哭的？季闪闪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果真是满脸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心里难受，就是想哭。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好难受。”心里想的话，直接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