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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雪色弥漫日色昏

车夫落下厚重的车帘,跳上马背一扬长鞭。大雪纷扬,不多时便没了马车影踪。文雀扫去跺掉肩头鞋尖的小雪包,低低叹一声,踏起急促稳重的步子转进了角门里去。往来的孙府下人已有识得她的,出言提醒了一句。文雀欠身谢过,依言径直往后院而去。

才一会儿不在身边,小祖宗又是个大变脸。刚才那焦急烦闷尽数散去,她正开开心心地央孙家姑娘出来一起玩儿。这么兴致冲冲上去,却是冷脸贴了热屁股。她说要打雪仗,郡君说有损闺阁仪态;她说要堆雪人,郡君说太过劳累;她说要煨火赏雪吟诗,郡君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你到底让两位妹妹闷在房中做什么?”

“自然是绣花了。”郡君展颜一笑,侧身让出道来,“前些日子新请的师傅,曾是御前的绣工呢。方才还新泡了壶金骏眉,姑娘快进来躲躲雪暖和身子,也听个热闹。”

“绣花?没趣。”杨绰玉把嘴一撇、转身就走。文雀和卢正前便在她身后紧步跟着。脚下路滑,文雀低垂了眉眼仔细着,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忽然停住的主家身上。长公主殿下转过身子,打量他二人一眼,横眉立目愈发不满:

“这样好的日子,难得见这般大的雪,干嘛一个个都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他们不同我们玩,我们自己回院里去玩儿便是了,何必不高兴呢!”

文雀点头称是,却并没有实话实说。她操心着木棠,又本就不喜欢下雪,如何高兴得起来?下雪的早晨得早早起床去扫宫道,那活计她初入宫时做得不少,又累又易挨骂,实在折磨人。后来入了昭和堂,每天琐事不断,来去匆匆,既恼雪花迷了眼、又怕脚底打了滑,可不是恨透了这鬼天气?卢正前也是一样的心思,文雀大抵猜得出来。保镖出行在外,若荒郊野外遇上大雪纷飞那就不仅仅是路途艰险的问题了,若不赶尽找到人家借宿怕是性命都堪危,哪还有那赏雪的闲心?

木棠也不喜欢下雪。更准确地说,她怕下雪,更怕化雪。

冬日里本就冷,化雪的时候更是刺骨的严寒。她在林府上那两三年,就只一床薄被,两件旧袄。本就吃不饱饭,白天冻得打哆嗦,晚上冻得睡不着,她便总生出熬不过去的错觉来。不过冬日里也有一桩好处——她不必再怕林怀敏的藤条和板子,那般火辣辣的疼,说起来倒还能让身子暖和不少呢。

她曾因这个偷偷笑起来,恼得林府二姑娘踢翻了炭盆。那是上好的银丝炭,比从前家里用的金贵得多,少有烟气,落在身上也滚烫得多。相较之下,现下的舒适是怎样的不可思议。她一手抓着文雀给她带上的暖炉,一手捏着夹袍的滚边,缩在角落随着马车颠簸剧烈地咳了一波又一波,就差要把肺也咳出来。脑子有些昏沉,她不住地想着那许多人。

她想起昨日,乃是寒衣节。

进了审身堂一遭,不晓得林怀敏的泼辣性子有没有收敛些许。良宝林那头,若翡春能如愿顶替自己做了七品姑姑倒也挺好。离开林怀思已有半年,她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关心、不,好奇自己在王府的境遇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如今来了夏州,游回作何感想呢?

木棠忽地记起那对翠玉耳环,就是良宝林临别时所送的那对,时至如今还一直在腰间的荷包里装着。前阵子缺钱用的时候,她想过当了头上小之送的银簪子,犹豫过要当了戚晋送的匕首,但就是没打过这对耳环的主意。倒不是因为在意、或是舍不得。她总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了,能大大方方地将其物归原主了去。

就凭一对翠玉耳环要买她的命,她可不卖。

嗓子刺得疼,她便不再去想那一场反复在鬼门关前打转的噩梦。她想起弥湘,觉得开心;想起桃灼,又难免担忧,思绪悠悠晃晃地荡漾开去,她又想起红络。

昨儿个寒衣节,她是不是该烧些纸钱给她的。

她没有给他们烧纸钱。人死就是死了,死得干净彻底,不留一丝念想,烧什么寒衣,不过是活着的人为自己讨个慰藉罢了。只有活着才有喜怒哀乐,活着才会烦恼难受。可他们却连烦恼难受的机会都没有了啊!天下既然有自己这样的不孝女白眼狼,自然也会有午献那般的无情无义的父亲。她如今再到宁朔县来,或许……可是天赐良机?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木棠收了想不明的思绪,举着伞下车去,却险些一脚滑倒。她重新理了仪容,装出些说一不二的气度,一番恩威并施轻易唬得小二点着烛火带她去了库房。可才取了金凤夹袍,只一个转身,她却险些同小二撞个满怀,那宝贝更是差点被火烧了去。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等坐上车将凤袍反叠了装入箱中落了锁,木棠却依旧觉着不踏实。犹豫半晌,她到底还是叫住了车夫。

“您可知,县衙在哪儿?”她强忍着不适,尽量撑大嗓门,“能不能麻烦你绕路过去,耽搁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马夫不咸不淡地应一声,掉过马头。木棠一个摇晃,脑袋又磕在车厢上。她揉住脑袋,有些怕自己的希望落空。

如果孙刺史有意为难、就是想对午县令不利,那他可能根本没知会过午花的死讯。午县令没有派人前往堂审就不奇怪了。那午家姑娘躲了这么几个月,追捕看起来也很是松懈,保不齐就是她父亲想私下处置,大事化小呢。

她还是不愿不信,午花的死会和她父亲有所牵连。

马车在县衙偏门停下,门口的雪地里零散埋着一些纸钱。木棠并没有做多想,大户人家人口多,这祭奠不一定就是为着自家姑娘。何况午花的尸体还躺在州府的仵作房中,要祭奠总得先把人接回来下葬吧。偏门门口没有衙役,她收了伞站在檐下局促地叩响了门环。等了半晌,才有小厮来应门。他只将门开了一条缝,打量木棠一眼,懒声说一句今日太爷不坐堂便要关门。木棠忙伸手去阻,险些夹着了手指。

“我是打……”她本想拖了刺史府的名号混进门去,可又怕那个把小之都不放在眼里的刺史老爷秋后算账,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眼瞧着那小厮又要闭门,她脑筋一转,忽而计上心来。

“这耳环,”她伸手去荷包里掏出那对翠玉耳环递去,“是你家姑娘的吧?我有大事要见太爷,几句话,就几句,说完就走,不耽搁。”

那翠玉耳环再普通不过,只怕稍微有些家室的姑娘妆奁里不会少。况且主子有什么首饰守门的下人哪能知道得清楚。木棠纯粹是抱着瞎猫逮着死耗子的心思试他一试。果不其然对面态度软了下来,但也不放她进去,只接了耳环让她在门口稍等,转身还是合上了院门。

木棠既怕那位县令当真要见她,更怕那小厮是哄了她的东西去,心跳得就愈发快。她握着已经凉下来的暖炉在门口跺着脚,白气呼得一下比一下浓重。恰在这当口,有人脚步匆匆自院内往偏门而来。于是她赶忙整顿了衣服,板正了身子——

来人是个年轻姑娘,看着与午家女差不了几岁,衣着简单但暖和,发髻上也不见什么首饰,但气度不凡,一时让木棠摸不准她到底是丫头还是主子。正自犹豫间,那姑娘先探头去向外扫视一番,随后眉睫一低,给身旁的仆役使个眼色,挽了木棠就向里走。

“莫怕,着人去同车夫说了,耽搁不了你半盏茶功夫。”姑娘言笑晏晏,没几步便带木棠带到了一间偏房中。阖上房门后,她福了一礼,才自我介绍,说是午家长女,略一思索、却并不通名姓,“你且唤我长姑娘吧。不知姑娘是何人,来我家、有何贵干?”

她或许本不该来。

长姑娘看出她有所顾忌,当即直言道:“你是从州府来的,我识得刺史府的马夫。你那对耳环是我送给小花的,是不是她在州府出了什么事了?”

长姑娘说着说着就着急起来,几步走到木棠面前牵起她的手,端的是一片赤诚:“她要是有个好歹,我……是我对不住她,所以一定请你告诉我她到底如何了?你放心,我绝不会牵连到你。请你体谅体谅,一定告诉我实情!”

小花?

等等。

“午花她、是你的侍婢……”

电光火石间,木棠全明白了。

同样一对耳环,同样一个主仆情深的故事,荒唐,简直太荒唐!

“是……午荏!那字是午荏、不是什么午花!你是午家长女,作弊的人……是你!”

木棠直直望向长姑娘,沙哑的嗓音里已不觉带上了几分怒意:

“是你、你爹,因着名字相像,你拿那耳环买了她的命,让她替你担责,替你被追捕,替你东躲西藏,替你……替你去死?”

午荏被她说中,面带有愧,垂了头,却还有的分辩:“姑娘说话怕是太严重了些,她是我午家家奴,替主分忧本是分内之事……”

“那你科举作弊也是分内之事么!”

木棠陡然提高了声音,眼中已是两行泪水簌然而落,接着也不愿再与她废话,抬脚便要走。午荏在她身后又出了声,声音颤抖瑟缩,居然仍旧满怀委屈:

“怪不得我,我就只那一个弟弟,偏偏还是个痴傻的。为了我午家的荣光,为了爹爹的期盼,我还能怎么做?”

木棠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嗓子眼里又是声咳嗽,她抓住门框、喘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忍:“午花死了,尸体在府衙。你要是还有半分良心,请去替她收个尸。我替她,谢过。”

她没有回头,只管猛地一拉房门,冷风卷了大雪登时便扑面而来,一时迷了她的双眼。而等她咳了半天缓过劲来,再直起腰时,竟然看见了个她万万想不到的人物。

薛家客栈里那个无功而返的深夜,就是这么一双眼睛,曾在楼梯口冷冷盯着她。

——————————————————————————————————

“十月初、飞大雪、窦娥冤哪。那孙固也不知又上了哪里,魏叔叔在牢里不知有无冬衣穿。诶,文雀你说,孙固不放魏叔叔出来,可没说不让我们去探监呐!要不、置办些衣裳被褥,加些吃食,你代我去看看他?”

文雀看一眼那纷扬大雪,再看一眼檐下无所事事的主子,可恼着这回要如何推诿,院门外就转过个救命恩人来。江钊仪表堂堂、待人谦和、相处两三日下来,除了木棠谁不喜欢。此刻长公主打眼瞧见,站起身连连招呼,就说请他帮忙,往牢里走一遭。江钊听罢执手,先说孙姑娘仁慈:

“只是如此一来,恐怕,要坏了大事。”

“怎么说?难道你已有办法救魏叔叔出来?”

“并非在下。”江钊浅笑,“是百姓。”

于是乎连文雀也围近些,听他鞭辟入里,将如今形势利弊缓缓道来。经昨日堂上一审,如今民众口耳相传,多认定了这位慷慨帮助张氏母女的必是名义士。魏铁为人伸冤、反受累下狱,可怜可敬,可不能放脱了真正幕后黑手。“在此关头,魏铁越是凄苦,反倒越是胜券在握。下雪本不冷,魏铁正值壮年,挨这几日,想必不会有大碍。”

“原来还有这么些道理。”小之啧啧感叹,“你和我姐姐一样,寻幽入微,总能想到些出其不意、又事半功倍的好点子。可惜姐姐不喜欢你,也没说为什么。我想,许是江叔叔你风度翩翩,她怕自己见异思迁!”

大家伙于是都笑。除了卢正前。他还专门再站得离文雀近些。江钊接着自然就问起木棠病情,以及为何她今日不在主子身边。听闻那丫头有事前往宁朔,江钊略一思忖,接着摇头叹息:

“可惜,在下怕是没机会再见她,无法与她交心做个朋友了。等她回来,孙姑娘但为在下美言几句,只求她呀,别四下说在下的不是就好!”

小之跟着站起来:“怎么说?你要走了?”

“在下顺化县主簿,自然有公务在身。这次是为小女病情,告了假,烧香拜佛、求医问药。假期今日便尽,午后在下便要启程。特来此,与孙姑娘告别。”

他说罢拜下一礼。小之慌忙要赦、手伸出来又捂在胸口,好似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我一个人闲极无聊,才说江叔叔来了,陪我堆会儿雪人……午后走、那、走还有些时候……”

“小女的病情虽不急、但耽搁久了,也是不好。”江钊浅笑道,“不过,孙姑娘既然有此雅兴,在下也可省了饭食,陪上孙姑娘半个时辰,等这雪小些,快马加鞭就是。”

这下小之可是乐了个不得,甚至一时欢喜只扑进人怀里。江钊也是没料到她这样热情,当下打个趔趄,还是被文雀即使扶住。小之只管咯咯地笑,抱了人家腰还不肯松手。“小祖宗欸!你还没出阁、光天化日,还不快些……”

文雀没有说完,小之“噫”一声,道是奇怪:

“江叔叔,你腰上……有血滴子?”

血渍只有一星,落在褐色腰带上本不分明,可今日落雪照得亮堂,小之又靠的这样近。江钊看也不看,直道“罪过”。“前些日子干燥得过分,天天盼着雨水,到今日才有雪来。可是来得太迟了些,今早在下上火流了些鼻血,再过几日,怕就得问木棠姑娘借方子抓药了。”

“那可不行。姐姐是风寒,你是风热,不一样。药方怎么能用同一套、”小之自顾自答了,颇以为自己能耐,“不过这几日我们都在一起。一个风寒、一个风热,人和人的体质、有这么大差别吗?”

“所以孙姑娘不必忧心魏铁,他或是体热之人,下了雪反倒觉着自在呢。”江钊接上话头又绕回来,小之一拍手,这就照单全收。今儿个的雪下了一会又放缓,飘啊飘的聚不成堆,他们唯有在桌上凑活,勉强算拼出来个小圆球。就这时候,江钊好像听着什么,起身去院外叫住一名庶仆,接着问了些什么,回身告罪就是要走。

“前堂……小事,孙姑娘不必记挂。在下去看看能否帮得上忙,去去就来。”

他紧赶几步,又在门前回过身:

“一会儿雪怕要下大了,孙姑娘不妨回屋去等,免得也招了风寒、或是风热。前堂事务繁杂,往来庶仆匆忙,或许会有冲撞。烦劳卢公子看好院门。在下回来之前,莫要松懈。”

他几乎是前脚刚走,文雀还没来得及说他此言古怪,墙那头跟着就有人翻进来。卢正前却不曾察觉,非要人走到跟前才惊呼出声,剑都险些给摔地下。

“赵老大?”文雀奇道,小之立刻就从屋内探出头,见是旧人无误,蹦蹦跳跳又要扑怀。赵老大拿剑一挡,却说已没有事件:

“州民暴动,谋划劫狱,而后还要冲破刺史府。趁来得及,我们现在快走!”

“你怎么知道。”文雀向旁一跨步,将主子挡住,又悄悄示意少镖头,“州民、没有那么大胆子吧。我们在延州时田蓬捉了一整个村的人,也不见有人反抗。他们又为了什么?”

“自然是有奸细煽动!”赵老大压低了声,急无可急,“我总觉有泼皮在刺史府外游来晃去不太寻常,特意混了熟,亲眼见到他们如何受人煽动,今早如何认了计划筹备着要大闹一番!劫狱是为了救那什么凶犯,冲府是为了捉刺史、他们要造反!我没工夫骗你们!少镖头在,我还能谋划着什么报仇不成?!”

文雀与卢正前对视一眼。江钊方才的离开和叮嘱可是为了此事?“他说不能走,关门关窗守好……”

“我们不走。”小之却从他二人夹缝里钻出来,“临阵脱逃、没有这样的事!赵老大你来了正好,我们先、找郡君去!”

后院雪小,往来庶仆偶尔还是会滑脚;那前堂往来早已踩出几路泥水,各人慌张自不必说。衙役府兵早被刺史调出另用,若暴民此时攻入,生死当真难论。偌大一个刺史府竟似滚沸的开水般,烧心窝子的吵嚷。出刺史府,朔方几条主街却静得反常。北面州狱雪花都落不到地上,小巷里的阴影却重重叠叠,眼见一触而发即成雪崩之势。再东面,云中都护府快马出入,泥泞溅满辕门,各路消息一时吵了个痛快。监视多日的奸细终于在今早有了动静,顺藤摸瓜还叫暗探抓着其潜伏已久的头目——这当是大好消息,今日收网大可将这些燕贼一网打尽!可说来奇怪,探子尾随那头目一路跟至别院,却见他久不出门,原怀疑自己被发现打草惊了蛇,掀瓦一看,才发现此人不知何时竟死在了屋内,伤口只脖间一处,很是细小,一击毙命、不曾挣扎,显是亲近之人所为。正调兵遣将都护府众吏哪个不是骤然变色。朔方郡内、竟还有第二股势力?如何此前竟从不曾听闻?!

“混账东西!死了个把人而已,不定是私仇、或是起了口角,怎能为此事乱了注意!大战在即,尔等吵吵嚷嚷面有戚戚,我云中府、军威何在?!”

刺史孙固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将呆若木鸡的僚属痛骂一通,余下各自依计而行。余下几路奸细的行踪尽在掌握,等州狱终于闹将起来,都护府主力精锐立刻调出半数、前往镇压;宁朔城袁九发信,另一营既往宁朔城去、擒拿反贼午献;不过这么片刻,云中都护府便已搬空。连带城中几处转运辎重的大仓也皆被调走了人手。

除了孙固、依旧坐镇云中府、不撤不逃。

是成是败,今日终将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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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棠没有向后退。

韩告武功高深、行事莫测,不动则已,行必有方。今日宁朔县衙相见绝非意外,她在等他自己开口:

“你自州府而来。

“长公主,身在州府。”

午荏仓皇离开、许久未归,韩告本是来寻人;方才问过门童车夫,寻至此间已在门外听了不少时候。此刻见了木棠,也不过简言确认一番,接着就是要走。木棠随即快步跟上,他余光瞥见,居然又开口来解释:

“卢正前不堪用,我们要快速前往州府。你可同行。我救过午献,他会帮忙。”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你们一直在找我们?”

“从一开始。”

所有人、商队、镖师,从一开始就知道小之的真实身份;然而便是这样,他们那日匆匆离开之时,却没有一人阻拦。卢正前确乎少不更事,卢道却又为何作此安排?

更重要的,是那封圣旨,到底写了什么?

他们绕过后花园,木棠抬臂挡回不少咳嗽;雪花时而迷了眼,远远的却有酒令吆喝起来。二堂里生着火、跑着烟,满座挤挤攘攘,风尘仆仆的生意客和县太爷推杯换盏,五大三粗的镖师与衙中文吏同在一席。桌上溅了酒、杯盘狼藉堆了骨头,下人鱼贯退出,风雪的呼啸挡在雕花的门扇后。郭蒙站起身来,有人为她让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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