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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徘徊招展燕归来

嫂子?凭什么?俩月未见,她甚至不曾与他搭上话。她甚至不知他当下在忙着什么,自己可能帮上点忙?所幸这恶名声传出去,如今没有执杖亲事敢与她搭话。她往正堂去,有些年轻后生还要纷纷避让,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正巧在杜门谢客前进了堂内,旁听得好大一场纷争,而后……

“我便更是不明白了。”三日过去,在木棠身畔,她依旧有的叹息,“我之前就是误会他不务正业,因此将他整个我未知全貌的人生一道否决。管中如何窥豹,盲人如何摸象。胡姑姑也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孙刺史明显有所隐瞒,朱侍郎要查他,该是大快人心的事,偏他要拦着。当时,我竟又觉得失落——只是失落,还不愿就此失望。之后,江主簿——偏偏又有个活佛在旁对照着……可他那活佛,原来也是假的。”

可他说起朔方上下安居乐业时笑容是如此赤诚;说起刺史如何兢兢业业时语气更不似奉承;私下说起那名死于非命的细作,面上除了忧国忧民,竟还有一丝物是人非的怅然。“我又见了江主簿那女儿,生着病细胳膊细腿的,但确实懂事,实在招人喜欢。”

“他不是什么活佛,就是个普通人。”木棠道,“虽然有坏心眼,但毕竟也是个普通人。就像以前张公子也说……当官的,从来都这么复杂,光想想脑仁就疼。我觉得,根本就说不清对错,只能相信……”

“我如今,是相信了。”文雀道。

这说来,还得要谢谢卢家父子。虽然文雀早已不胜其烦。她这头卢正前日日跟着要卖乖,荆风那头卢道又见缝插针惦记着邀功,父子俩沆瀣一气,实在两头讨嫌。有那么一次,在文雀终于见了他一面、将细作可能是楚人的消息如实告知、多少算搭了一次话之后,因瞧着他面色发白,两眼发红,再想起一连几日他似乎都不眠不休忙得脚不沾地,来来去去匆匆忙忙地就飘在这寒风里,她自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刺史府开仓赈济、发下去不少干粮,她在左右帮忙时就望着一筐红亮亮的枣子发呆。红枣补血益气,她还是自讨腰包才问郡君讨来不多几颗,想着做了碗羹送过去,走到一半又嫌自己糊涂,忽而记起害臊。人在道中这么傻站了一会儿,恰逢卢正前遥身子路过,当下大喜过望,一手抓过竟是就仰脖喝了个干净。

“你这冤家!”她当下急得跳脚,“这红枣宝贵得很,你就这样糟践!别吹嘘你又立什么功,金丝枣银乳酪都当得起!要不是木棠……碗还来!本事不大嗓门山响,不要脸面。”

换了寻常人,准该知道自己贪了不应该的,多少记起害臊。卢正前可不同,正洋洋自得哩,还非要跟上来与她论个短长。他保护长公主一路平安功在社稷,如何就比不上那尸位素餐的“典军老爷”。“不过就是殿下的影子尾巴罢了,长得普通、没个主见,光会传个话,你瞧上他什么,巴巴地贴上去!韩告还说他心思轻浮,与旁人有染……”

“卢公子!”文雀扯着碗沿用力一拔,险些将其跌在地上摔个粉碎,“背后论人是非,非君子所为。更何况眼见不一定为实,你照了几面,凭什么言之凿凿,轻蔑典军老爷说什么泛泛之辈。一路过来没出大事那时我们运气好,是主子功德无量,你也好意思给自己贴金?还有你那父亲,从始至终又出了多大的力,有甚么脸面敢讨要恩赏?”

她后来想,或许是这句话说错了强调,竟令卢正前听成了鼓动教唆,使得他亲自屁颠屁颠跑去自个邀功去。消息又是执杖亲事传来——文雀都没听个仔细,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典军老爷还忙着,他怎么如此不识趣,还敢去扰人休息?她走得急,在石板小径上扭了脚;来得巧,又在堂外扎了耳——

卢正前正在向上求娶:问的是朱侍郎、并非荆典军;讨的是奴婢,求的是妾;言语如常不以为意,好像只当个随口笑话,想上头兴致所至、赏上几两银一样。文雀在屋外停下脚步,忽而抬起头,想看一看月亮。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她的余生好像就这样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被锚定。很快、下一个瞬间,朱侍郎会一挥手,她就会被卖掉,甚至毋需知会她当下的主子——是了,她有主子,她不过是名奴婢。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足以使她低下始终梗着的脖颈,收起面上轻蔑傲气。在那永恒的一瞬,月光是冷的,她不由得胆怯。

接着响起的,却是余生本不可再闻,他的声音:

“婚姻嫁娶大事,卢公子,首先当问她本人意愿。曹姑娘本人,是否已经答应?”

“她?……是纳妾,并非娶妻,何用如此较真?”

房门忽地就在文雀面前打开,满室光辉皆落在她身前。荆风站在门口,背光而立,神色如常,只是将她看定:

“曹姑娘,你是否答应,嫁与卢正前,为、妾?”

文雀竟怔了,连脚腕扭痛也一并忘记。内室朱侍郎似乎已懒得再看这场闹剧:“不过一个妾……”

“是妻是妾,皆是曹姑娘自己的事。请侍郎,不要越俎代庖。”

使曹文雀全心全意选择了相信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并不是说:“这是荣王府杂务,文雀是荣王府奴婢,请侍郎不要越俎代庖。”他说,这是她曹文雀的私事,只与她一个人有关,只能由她自己做出决定。

“我……”

向来伶牙俐齿的文雀,如今却不知该当如何措辞连句了。或许正是有太多想说,才会如斯张口结舌。可她也用不着说了。卢道远远骂一句“混账小子不识礼数”,正天雷一般轰隆隆滚过来,薅了儿子就要走。他父子间你来我往不知又起了什么龃龉,文雀看着荆风发傻,一句也没听。她只知道卢正前最后在喊:

“分明是木棠……阻了出兵的是木棠!你倒还赏了人一耳光……!”

荆风的目光瞬间便不在文雀身上了。

朱侍郎很快被送走,大门又在她面前阖上。门前亲事犹犹豫豫,到底推举出个倒霉鬼来劝:

“典军实在是这几夜没得睡,嫂子甭怪……”

“我不走。”文雀却勾唇一笑,抱胸一旁站开,“我就在这里等着,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她后来等不住,是冲进堂内说的,只一句:

“我不愿意。

“嫁入卢家,正妻、小妾,我统统都不愿意。”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连卢正前都懒得回头看她。荆风却点点头,还要说句谢谢。于是她照旧在门外等着,等着阴晴不定的卢家父子沉默离开,等到檐下灯火都快要烧尽,朗月辉光渐渐露出真迹,等到他踏着月光一步出来。

她还有句该说的,是“对不起”。

“我误会你那天故意不守规矩吃醉了酒;虽然不知你是否在意这个——哪怕一点点。木棠已经告诉了我,你那天是替殿下受过,并非有意放纵,我看轻了你,是我的不是。”

对面沉默了少顷,又道:

“谢谢。”

他再等了一会儿:

“执杖亲事,你是否也要……”

“别得寸进尺。”她忍不住要笑,“对他们,我问心无愧。”

“亲事年纪小、爱闹,何必吓唬他们?”

“这就是你的不对。你没听见他们喊‘嫂子’时候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她想起对面站在灯笼下,面上本就该是潮红的,也就不去看他脸色,“他们是亲事,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一言一行自有定数。你把他们当孩子看,包庇纵容;却不知换了魏典军,早一个个拉出去打板子了。我几句话堵回去是不想搭话,可不是为了他们好?”

“如此……”荆风满怀无奈,朝她一拱手,“我待他们,谢谢曹姑娘指教。”

“是文雀。”她愈觉理直气壮,笑得更欢了,“不过,典军老爷比起官老爷来说,倒更像名江湖浪客。或许到不该被这诸多条令束缚。至少,木棠口中,我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名侠士。这几日周全夏州上下,我亲眼见到的,如假包换,也是名君子。”

荆风却摇摇头,显然是困得狠了:“你在给我戴高帽。”他忽而又一睁眼,“还是给我下套?”

“我不知道,对卢家父子,典军老爷是否当真惩恶扬善、行侠了仗义?”

她在问木棠二哥是否为那一耳光给自家妹子出了气,荆风却立时误会:“婚姻嫁娶,你个人私事。我何来立场,替你冲冠一怒。”

胸中热血忽而一涨,文雀竟上前去,有些话,她觉得终于该要说清。她却不过在说:“您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还是这么句,以及连偷带拿的:“或许,像木棠常说的,朋友,可以么?”

“可以从今日算起。”

这句话囫囵不清,他说罢又匆匆离开,活像落荒而逃。晚风瑟瑟,月光从他的影子里流出来。再一次,文雀却追上前去:

“既然是朋友,那我、愿意帮你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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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出卖了我。”

“是帮你出气,不是出卖。”文雀纠正道,“而且这其实也算惩罚:典军老爷来审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等了一会儿。

“殿下想知道你这一路经历过什么。典军老爷想知道我这一路经历过什么。正好我和你一直都在一起……谁想到呢,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再说,我想人家该是要给你出气的,就像卢镖头,怕是被你二哥吓得狠了,这不夹着尾巴就要来赔罪?他爷俩争功,我却给你报功呢,不要化这么一张死白脸,瞧我怕鬼专想着吓唬我。”

文雀告了假来与木棠同睡,进门恰赶上她从亲事府的庆功宴上回来。那群半大小伙子也不知哪里得的灵感——或许是童昌琳通气,说她已经瞧了千八百遍恩济药庄门口小摊——送了她铅粉、眉黛还有胭脂,瓷盒子一整套,上面还画了小松鼠呢。她一步一小心地捧回来,听文雀洋洋洒洒的时候就点着自己那小小油灯对镜描妆。小姑娘或许当真是长大了,也开始在意容貌,何况童大哥今儿也说过,她本是很好看的丫头,再描画描画,指不准也能扮个大家闺秀哩。

“还敷呢!下手没轻重的。转过来。”文雀见她不停,径直把她圆凳扯过,而后“嘶”地老长一声,向后一仰委实避之不及,“当真鬼一样!还得是枉死的鬼,阴气最盛、半夜出没专吓人的。我去给你打水,自己擦擦。给主子化得俏丽,给宸宝林化得清媚,就给自己化成张白纸,专挑着我吓!我出去了啊,回来时候、不许突然窜出来啊!”

木棠恹恹垂了头,又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忽缓缓僵硬了脊背。文雀走到门口也记起什么,从缝隙里探探又大叹其气:

“忘了外面还守着个卢镖头呢。真搞不懂。你二哥和他说了什么,苍耳一样粘着,阴魂不散……”

她接着果然还是尖叫起来,毕竟木棠那张惨白的面目无声无息就凑到身边。那头卢道险些要抢门——如不是童昌琳截在他先前。

没有人知道他爷俩到底中什么邪,除了韩告。准确说,他已经警告了多次。最初将被遗忘在九原县狱的卢正前救出时,他就警告过第一次:

“牢是你自己陷进去,我不管因为什么。总之我救了你,别和我发脾气。”

“你救我?你拿卓爷的名号来这化外之地救我?”卢正前抖抖身子走上地面来,却在触及阳光的瞬间猛一瑟缩,“少蒙人。是那典军老爷开的恩罢。我该去谢谢人家。嗬。典军老爷。人家的地盘,要杀要放一句话的事。赵老大都跟着文雀一同出去了,单我落在这儿过了整夜,我还该谢他……”

“用不着劳烦典军。某位亲事随口一句话便够了。自己能耐不成,少埋怨人。”

尽管如此,韩告到底还是伸手扶了一把,又怕这孩子自此自暴自弃,不由又多说了一句:

“那亲事典军,也未必是什么英雄。”

卢正前自然就问:“你见过了?”

韩告点头道:“来去疾步如风,分明心思浮躁;步子踉跄,身法比不过李家二哥,尸位素餐。凡人一个,用不着与他计较。”

他接着似觉不妥,马上又警告一遍:

“可到底是官家的人,你也少招惹。”

卢正前却哪里肯听,甚至将其后韩告郑重叮嘱的“一不两少”也抛掷脑后:“不向官家邀功、少与镖头起纷争、少自作主张”。他毛遂自荐,很快就跟着文雀回夏州去。韩告从旁看着他那副兴奋与恐惧夹杂的白净面目,也懒得再说什么,不过来来去去,总跟在他身侧。

他知道这小子的日子,即将过得精彩纷呈。

可不是,刚回了朔方,他便先挨了父亲劈头盖脸好一顿训斥——一为他弄丢了长公主近臣的宝座;二为他甚至输给了赵老大这等前科的罪人;三为他无功而返,竟还不提前告知。第二天一早,卢正前红着张脸面回到刺史府,很快知道荆典军力挺孙刺史的消息,而后见着明显一宿未睡的曹文雀,面上于是红晕愈甚。“少白日做梦。”韩告跟上去一步,将这望着姑娘背影的痴汉拍醒,“你不知道,她步履轻盈,当下是要去见江主簿?”

卢正前于是更加愤愤不平:

“他江钊所谓立功,也不过做了些芝麻大小琐事,尽是案头的活儿。手无缚鸡之力,长公主那日全是靠我护着!何况我护了长公主一路!这样汗马功劳,我不信……”

“再给你个建议。”韩告道,“忘了我之前说的。你要表功,现在就去,找典军还是侍郎,随你,只是不要先问你父亲。”

卢正前还是没有听。

卢正前还是挨了骂。卢道不求赏赐,只需让殿下记住自己这么个人。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功不曾许则恩不可窥。众人只将知道他得了官家知遇,却不知功高功浅,倒是任是卓爷、恐也要让他几分。这样春秋大梦哪能为儿女私情让步?何况他本不喜欢文雀那般“口多言”的年轻姑娘。

至于后来如何父子反目、如何祸起萧墙,韩告已没有兴趣知道,他得往宁朔县,先通知午献江钊来者不善、做好准备。还是后来他才听说,自己似乎曾认错了人。那夜里窗下抱住了木棠的并非亲事典军,而是荣王殿下;且很显然,她对他“很重要”。有多重要?至少够卢道为一耳光耿耿于怀追上九原去赎罪。李家二哥——荆典军所言又是否有所夸大?

武艺可见人品,他不是会撒谎的人。

于是韩告觉得,自己有理由也去一趟九原。为革职待审的午献、为心如死灰的卢正前,却最好不要是为了他自己。

可他总还忘不掉她的眼睛。

那双惊恐万状、却饱含热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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