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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缘如参商至此别

灯笼一抬,面前人影长落,碑石所刻但见“杨珣”二字,再无“湖兴郡公”爵位,更无赠官追封;覆斗封土,陵寝规格便可堪僭越。众宫人随即上前开墓起棺,说来理之自然。太后拦也不拦,冷眼旁观。下葬至今已有四月余,尸身多半已经腐烂;自己一口咬定,皇帝还能奈何?要是巧言抵赖不过,就拿秦秉正一条命,换皇帝就此缄口不言——如此要挟太后已白用不厌,当下甚至站得偏远,好似当真置身事外,连梓宫都不屑一顾。皇帝懒懒抬眼一瞥,胸中热火登时便使手脚酥麻。

他实在要当场纵声狂笑!但凡想想那行将目瞪口呆、失魂落魄的可憎面目!石棺开,而后玉棺开,受荣王关照,棺中尸身特意注了水银、涂满香料;今日现世,虽通体已黝黑,面目却仍栩栩如生。灯火稀,夜色长,连皇帝都不会认错: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死囚,从来就没有李代桃僵的谋算,躺在这里的的确确就是杨珣本人,尸首分离,缝补细致,神色却有几分好笑。皇帝于是当真笑了:

“朕原本想,到了先皇灵前,太后娘娘或许记得畏惧、知道忏悔卖国行径;可朕后来又想,杨珣当年除了谋反谋逆,卖官鬻爵、杀人夺财、欺横霸市、结党营私——哪条不赦之罪不曾犯下?玄康之治昙花一现,此后国库吃紧,外患嚣张,有他不少功劳。而先皇又曾如何呢?还不是次次下不为例,次次轻拿轻放?如今有国舅驾前陈情,想必先皇必定更不能降罪于您。所以朕想,干脆就请您见见国舅,有何需要互通有无之处,面对面也方便些。太后娘娘,不必言谢。”

他甚至亲自去扯了太后凤袍将人生拉硬拽按至棺前。那具高高在上的身躯登时瘫软,那副卑劣恶毒的心肠立时碎裂,那双冰冷无情的眼中流出粘稠、腥臭的汁液,竟使此夜寒风分外甘甜。掌事姑姑失声尖叫,首领太监率众逼其退后。方寸之地,片刻就剩一具尸首,一个濒死之人。还有一位皇帝。他站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大;说出口的话,却比十年前还像孩童。灯笼落在地上,火苗几次三番试图侵吞油纸,皇帝一脚将其踢远,死灰就此覆灭。他的身影在夜里淬了毒,是不见血的刀;他似乎咬牙切齿,又似乎在桀声而笑:

“太后娘娘,您以为您的儿子,真有那么孝顺?”

只这一句,当胜百万雄兵、雷霆压境。皇帝犹嫌不足。几包药粉随即被掷于脚下,就炸得天翻地倒,海水断流。左右上前,掰开杨珣嘴巴,差点又将那头颅拆下;毒药尽数灌入,竟呛得太后哑了声。皇帝大惑不解:“他是个死人!难道还能再死一次?太后娘娘您急什么?!嗐呀,让您这么伤心,真真十恶不赦!藏此毒药者,馨妃、清蔓,咱们要杀哪个?”

他忍不住,到底是笑了:

“哪用得着您费心!馨妃,啧,毕竟倾国倾城,摆着总是好看,等人老珠黄,再去长门买赋不迟;清蔓么,弑帝谋反,朕已经千刀万剐给国舅送去了,也不知他老人家喜不喜欢骨感些的。不过呢,到底辜负太后娘娘一番美意,朕日夜惶恐,所以斗胆想着再接了杨忻入宫,以慰万一。太后心胸宽广,想必不会因此,记恨朕罢?”

刑不上大夫,一国之母做不得阶下之囚,那就坠入万劫不复、化为行尸走肉。瞧,她已经说不出只字片语,过耳风声只作不闻,皇帝却恭敬如仪,还要向旁侧、再低处施施一礼:

“朕,幼聆先皇亲训,爱幼敬长,不敢有违。杨忻,朕可以为其袭爵;荣王加封旨意想来不日也便送到。只要太后娘娘为母者慈,朕这做儿子的,自然不敢不孝。您与国舅叙旧,朕不再打扰;腊月风冷,常福,好好照顾。”

他转过身,狠狠咧起的笑脸上却沾了一滴泪。

此夜心绪,无人堪诉。

成宗元宫,戚亘跪了一整夜;第二日大病不起的,却是太后。国母身染沉疴,正当冲喜。宜昭容苏以慈很快被加封宜妃。靖温长公主有孕不便操劳,便由宜妃操持新春宫宴等一应要务。万寿节没过多久,宫内宫外又这般喜气洋洋布置起来。戚亘更是心情大好,腰背挺拔、步履端方,俨然判若两人,当真名副其实是名皇帝了。腊月廿九城头赐福,民间如何替荣王鸣不平,道他得位不正的谣言想来也将自此平息。除了那仍不识好歹的将门虎女愈发退避三舍;除了信国夫人一意孤行硬要保秦秉正一条命……

皇帝的新年,过得的确可堪志得意满。

遥隔千里丰州那头,正月里也是一等一的热闹。毕竟自此要天各一方,戚晋身为表兄,当在朔方先亲自送小之出嫁。出嫁日子已经定好,日子,二月二,龙抬头,迎富贵,始春耕,黄道吉日,宜婚嫁娶。府衙上下早为此忙碌起来,连李木棠这等还不能下地走动的,也要帮文雀整理起礼单婚帖。当然戚晋看得紧,每日至多半个时辰就歇,不许她过多劳累。她却到底还是见缝插针办了件要紧事,也算了了一大桩心愿。快要到十五,戚晋才出门不久,天上挤了一团团乌云,活像锅底霉斑。近来天气却转暖,檐上有一阵还化了些积雪,送进窗缝的风让人骨头缝酥痒,无端助长肆无忌惮的欲望。小羊就是在这时候被亲事府领进门来。她仍旧穿一件破烂兜风的袄子,极为刻意地一步一哆嗦,见了木棠二话不说先扑身跪下,再磕个响头,接着就说起感恩戴德的话来:一如宁朔县叩谢杨绰玉的那一番表演,眼泪汪汪,满腹委屈,瞧着极其可怜。文雀最烦这等虚伪手段,正待出声喝止,却听那丫头怯怯嗫嚅:“小羊没了娘……跟着魏叔也没处可去,二位姐姐行行好,留小羊一口饭吃吧!别看小羊瘦,小羊什么都能做!劈柴挑担做饭洗衣!只求有个避雨的地儿,有口饭吃!小羊!小羊不敢多求……”

这丫头一声又一声,只顾哭天抹泪,却说不明原委,还得是问了前去接人的亲事:原来就在年前,其母张氏主动投案,道是自己见午花与魏铁亲近,故此杀之而后快。真相似乎大白,魏铁很快开释出狱,她自己随即被投入大牢。那魏铁是个流氓粗汉,小羊跟着饥一顿饱一顿,露宿受冻自不必说。这不,就连见了昔日恩人都顾不上为母伸冤,小羊立刻两眼放光,只管将刚断上的暖汤热菜一通风卷残云。那吃相,都看得李木棠直犯胃痛:

“饿久了的,不能这样吃……”

她正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很坏的决定。

文雀瞧她面色不好,随即先将人领出去。不消多时,凄风苦雨的孤女人间蒸发,再踏进门来的好像是小户人家的寻常丫头了。小羊的头发用桂花油抹得锃亮、梳起两个抓髻,一双豆大眼睛眼睛不再冒着绿光,面颊皴红下已淡淡透出嫩粉色,连那身板也养了些力气,不再软绵绵随时要倒了。李木棠看见就犹豫。她似乎知道小羊将会有怎样的答案。但就算吃饱喝足、整洁体面,要自此背井离乡、寄人篱下,恐怕也是不好受的。她半晌便没说话,只是低头摸摸自己才养好新伤旧疮的手,接着干脆拉小羊过来,将药油也给她匀一匀。文雀看得跳脚,仍不住抢话去:

“饭不是白吃,衣服不是白穿,这药也不能白用!你还记得宁朔县里你几十两银子、后来在净禅寺再次相遇的那位主家?”

小羊怯怯要欠身后退,手被李木棠握住却又不敢。莫非是欲抑先扬,行将讨要欠债?李木棠知她惶恐,终究是问:

“要你、跟着她……从此以后,你愿不愿意?”

入高门大院去吃饱穿暖?跟着有钱人去吃香喝辣?别说小羊,世间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争个头破血流!她甚至当即就要磕头,正撞出个满头包。李木棠拉不住,曹文雀就在一旁冷眼旁观。事情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想要好差事,总还得有些代价,尤其跟着襄安公主这等上天入地的金枝玉叶去别国他乡做陪嫁:出关易,回国难,她此生只怕不会再踏上故土,再见到母亲;燕人……说到底是些蛮子,语言、风俗、吃食,桩桩件件皆与中原不同;时有动乱,凛冬更是苦寒,更不是什么好去处;即便小羊无所畏惧,她未必能有这资格:

“撒谎!哭哭啼啼!卖惨求同情!坑蒙拐骗!贪财成性!一堆一堆的毛病!从前做乞索儿,就要这么撒泼打滚地活下去没问题!但以后不行。主子心肠软,木棠……我看物伤其类。我却不会同情你。你最好是打起精神,明天就给我改头换面!要不然,还是回去和你魏叔相依为命去!明白?”

都不用拿出昭和堂训育小宫女的气场,曹文雀只稍稍疾言厉色些,就唬得小羊缩起肩头、只眨巴眼睛。李木棠说她操之过急,怎么着得容人先好好睡一觉,十来岁的丫头,要重新捏塑形状容易的很,只要带在身边自己就能跟着学。文雀把眼一白:“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有脑子还有野心?”

“想吃饱饭是世界上最大的欲望了,为此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李木棠认真道,“不过、这样虽然对她是好,但是……”

“你看她就像看从前的自己,所以不忍心。”文雀道,“魏铁难道靠得住?她要是步午花后尘呢?你自己出的主意,这会儿倒扭捏。我看她和主子投缘,最好玩到一块儿去!省得成日来折腾我……这么瞧我做什么?小主子记恨我不肯去救你,我还犯上作乱伤了人家脑袋,我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别得自讨没趣。”

“你就没想过……远到、长安去?”

“敢情你要拿小羊来代替我?”文雀早有这猜测,当下却拍案而起,“我还是贴身婢!主子出嫁,做奴婢的自己逃跑?胡姑姑要是知道,得打断两根竹条!你跟着荣王殿下有清福可享……我回长安去做什么?”

李木棠看她的目光就变得忧心忡忡:

“……真、和我二哥吵架啦?到底因为什么?我一开始想,是不是他也因为你不肯救我而生你的气,问他呢,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二哥直肠子嘛,有什么话你去说开不就好啦?”

“直肠子?”文雀嗤笑,“正好配一副死脑筋!八头牛拉不回来,我又做什么无用功?”

她接着一屁股坐下,要扒着被木棠瞧她看不出有什么瘀伤的眼睛:“你捱过来人醒了,典军老爷就高兴得没边!后来殿下去找你说话,我就说找他庆祝吧,不知怎么就打起雪仗来——下手一点不含糊!结结实实照我脸上砸!我眼睛得疼了好几天!还往人脖子里灌!生怕弄不死我,以为还在打仗呢!”

“我当是什么事。”李木棠哑然失笑,“那你赌气也太久,还说要上燕国去?我觉得你真的不要去!找小羊呢不过是让小之在异国他乡多个伙伴,又不是去当姑姑或是丫鬟认真伺候她的。干事麻利、懂规矩的娘子丰州城里又不是找不着。再者……不还有那赵老大随行护卫么?”

“他什么时候说要去了?一到丰州,人就没了影。我还想你正好不肯原谅他,怎么如今反倒竟记挂起来?”

“我记挂他做什么,要他记挂小之才有用。现在公主和亲这样声势浩大,我想找老大一准要来看一眼。那要是不来,也没必要专程去寻他。怎么着毕竟他弟弟在鸡鹿塞帮过你的忙,他确实也在赎罪……功过相抵啦!你就放心留下!”

她这会儿说了太多话,少不得得停下来喘口气,这就又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还得求姐姐关照我呢!我说实话!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为了小之,求求你别去!和小之出关这一路已经吵了不知道多少架了。上次因为我,更不知闹成什么样子。小之到现在都不肯搭理你呢。你想想看,人家和小羊在一起的时候多快活?你干脆放人家一马,省得管东管西,天天同她唱反调!你不然找她来……这又是和伊尔库上哪里上房揭瓦去了?”

可不是让她说中!小之同小羊几乎一见如故,立时就给后者换了个“阿牧”的名字,说是这样日后也能想起她的木棠姐姐来;跟着下一句,眉一撇眼一耷,恨不得让曹文雀退到长安去!文雀越强调忠心侍主她就越恼火,跺脚跺到山崩地裂,简直是扯着嗓子要这不识趣的滚远些!至于赵老大,原来几天前就在府门外被亲事发现拿住,他是一门心思还要赎罪,早就决议要同北上和亲去的了。最棘手的部分就此解决,其后的时间就过得很快。正月好日子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就是二月二。李木棠起得很早,在为妹妹亲自梳发理妆前,先取了封业已泛黄的信笺郑重其事交到她手上:

“是,你爹爹的信,要看就现在看,免得一会儿要哭花了妆。”

小之却只是将其贴身塞进衣襟中去。

“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看。就这样相信他的形象还能因这一封信有所转圜,他还有机会做一个好人,一个好爹爹。十四岁之前,我没有好爹爹,没有好朋友,只有表兄;十四岁以后可不一样,我有姐姐,有伊尔库,有阿牧,不多久还要有丈夫。就算在燕国,表兄答应了有空也会来看我。所以姐姐,我应该很开心的,你说对吗?”

她当真咧起嘴角,看样子是发自内心地高兴,还一把将姐姐抱住,在对方肩头伏了好些时候。“我今儿是新娘子,就不该哭哭啼啼,还得送你件礼物渡渡福气呢。还有……怕到时候你们成亲我来不及回来,就先将新婚礼物也放在里面了。”她说着贴近些,吃吃笑着咬耳朵道,“晚些再看,成亲之前都不许叫表兄看到了。”

她接着不由分说,将摆在桌角那银盒塞进李木棠怀中:

“你别说你不收。虽然你不让阿牧告诉我,但昨晚上我已经偷偷去看过。你送的那对狸奴兄妹我可喜欢,比其他人送的什么金银玉石好玩多了。我已经想好,黑鼻头的哥哥叫松墨,黄尾巴的妹妹叫菊裙。他俩顽头顽脑,身子却又都是雪白的,真像我当日写的那句‘脚边滚雪闹裙襟’,一模一样。你送了我最想要的东西,而且帮表兄一扫愁云惨淡,还好几次救了我的命。我回你什么珍奇古玩都不过轻如鸿毛罢了。收好,等你成婚了,我再给你带燕国的特产。”

“你这鬼机灵。”李木棠抿嘴而笑,要一捏她肥嘟嘟的脸蛋,“那俩猫崽子才三个多月大,你别光顾着好玩,也要认真照顾着。北上一路舟车劳顿,千万别累出了病来。不论是猫,还是你。”

“我出嫁了就是大人了,我还要照顾阿牧呢。不再是宣清长公主,也不是杨绰玉,兴许都不再是小之,是襄安公主,我姓戚。我会对得起这个名号还有姓氏的。”她说着说着眼中就雾气朦胧,要再次将李木棠抱住了,“我去了草原上,也会一直祝福你,一直想你的。以后等腿好了,要常和表兄来找我玩。至少……两年一次吧。拉钩。”

烛光温柔,她俩倒影重叠,与这极其珍重的约定一齐,好像永远将留存在昭景四年的这个长夜。

窗外,天快要亮了。

将纯真可爱的新月眉拉长改成细致婉约的柳叶眉,小圆眼就添几分婀娜风韵;于额间再点一枚朱砂,满涂朱红口脂,才十三岁半的小丫头就愈发肤如凝脂,娇憨可人;着九树花钗,服九章褕翟,福童子一般的襄安公主戚绰玉就隐约显出些风姿绰约的派头。掩扇待催妆,公主将出降,李木棠最后将她叫住,左右摸摸唯有将发间金簪取下,无处可插便连同戚晋所赠的贝壳胭脂一并握进她手中。而后阿牧挽上珠帘,她就此就走进春光脉脉一片。珠帘响声清脆,经久不歇。内间竟然空荡,分外凄惶。

她的妹妹走了。再见,不知将是何年。

院外马声嘶鸣,人群吵嚷,伊尔库行马在前,蜿蜒千人仪仗直到黄昏才堪堪送出城门。夜来喜宴不歇,唢呐一声接一声,席间杯碰杯、筷撞盏,有欢呼雀跃,有扶掌慨叹,天际喜鹊啾鸣,或许当真春日将近。李木棠其后第一次尝到马奶酒的滋味。戚晋说是专门向吉连讨来,珍贵得紧,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喝——他彼时已仰脖灌下大半壶郢州春,后半夜就在阿蛮肩头咕哝着咽泪:

再一次,他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他不是没想过一路送行至王帐,可他甚至连丰州都无法再躲藏下去。楚国老太祖时日无多,其侄楠乡郡王借贺喜之名修书讨要梁国援兵“以备不测”。苏帅整顿左武卫及右卫即将动身。京中靖温长公主又有家书,太后染疾,要他速速回朝。据说流言蜚语进来格外纷扰,甚至有人直指皇帝得位不正,于情于理,于嫡于长于贤,天下都该归荣王所有。值此风雨飘摇时节,战胜而迟迟不归,手握兵权而虎视眈眈,他除了打出“勤王靖难”旗号,只怕将再无退路。

太后,仍在京中。

阿蛮的腿疾,更需京中名医。

所以二月初三,他们唯有仓促起行。“那我们就先回去,等来年春天,再带千觞楼的七返糕来看小之。”戚晋柔声应下,抱李木棠上了马车。回身再往,牵绊思绪一时难说:

兄妹十三载,自此别经年;

情缘方笃定,前路又逢劫。

北上南下,俱难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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