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背着云明连连后退数步,与那张脸隔开一段距离后,才敢吸气。
“蝠老爹。”他压着惊恐,佯装镇定。
那张倒贴在山壁上的嘴脸扯了扯面上的皮,发出“嘿嘿”的两声干笑,接着又道,“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堂堂沈大神医,竟然还记得我辈的名字。看来我们向上头为沈神医求情,果是不错。令尊近来可好?江湖上传言,已经当了御医了叻!”
沈檀说道:“蝠老爹若是还记得当年的事,就应该知道:恩将仇报,磨灭江湖道义,必遭……天谴!”
“道义?”老爹嗤笑了一声,“想当年,我胡义人好行义事。江湖上,哪一个有难,我不帮?哪一个投奔的,我不收留?可是结果呢?一把屎、一把尿,喂了二十年的义子,竟是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偷偷将疯麻病投到我们家的井水里。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自己也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是怎样的死里逃生,想必公子都不晓得,你那时太小啦!”
“是我爹救了你。”沈檀说道。
“嘿嘿,正是呢!”蝠老爹笑笑。
“那,你怎么能?”沈檀深吸了一口气。
那人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可还是个念旧情的人。不然又怎么会千方百计向上头求情保你?怎么会追踪了数百里,却迟迟不下杀手?我们只要沈公子和……这位王爷,跟我们回去。”
沈檀轻轻摸了摸藏在身后的匕首。
他的指尖刚刚沾到刀把,一抹弯刀,已经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月光下,弯刀发出凛冽的青光。
“沈医师,别做无谓的挣扎。你可要考虑令尊,你家可是三代单传啊。”蝠老爹说完,又凑近了沈檀的脸,声音压得更低,道,“别人家的私事,我们平头百姓掺和什么呢。”
沈檀抬眼望了望天上星。那些被随意丢弃在天空中的宝石,他几乎伸手可触。
“你们,是奉谁的命令而来?”他冷着脸。
蝠老爹仍是干笑着:“这个,沈医师就不要多管了。还是请随我们回城吧。若是公子不为难我们,我也可以担保:你和那位王爷,都不会有事。若是公子还想往那边走……”
老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冷若冰霜。
“我也把话搁在这里:不出半步,你俩——尸骨无存!这‘叛国’的大罪,连你爹,都要跟着遭殃!”
沈檀大骇:他素闻江湖中人传言,蝠老爹有“千里眼,顺风耳”之称。可还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只因沈檀平日里做事滴水不漏,与金夏那边往来,更为慎重。连自家疑心病最重的老爷子一点口径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是窃到了风声。
沈檀正是进不得,退又不甘,心中两难。
他的身后“呼呼呼”又闪出四个年轻的黑衣男子。这四人皆是健步如飞,正从山下飞旋上来。虽是来回跑了一大段山路,他们仍是脸不红,心不跳,步履稳健,身形若燕。
“你的弟子?”沈檀冷冷地问。
蝠老爹笑笑,他像是知道了沈檀的心思。“义子。嘿嘿!出川的路只有这一条,他们猜不到。”
沈檀望了望四周,荒郊野岭,月冷风高。
“出川的路,只有这一条。我要护送王爷回王府,也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