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斩海站在窗边盯着正往他们所在方向走来的衙役,压着嗓音问刘开山:“现在就走?他们过来了!”
刘老汉拿了烟杆狠狠地敲了下斩海的头,听他“诶呦”一声叫出声来,心满意足地又将烟嘴塞到嘴里咂了两口,斥道:“你这毛头小子,咋咋唬唬的做甚?过来又如何?又不是做犯人的你怕他做甚?”
刘斩海挠了挠头,傻笑着说道:“哥说走,我这不是有点心虚吗?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
“斩海说的对,确实不能刚来就走。”刘开山若有所思,“先看看,若是有人离开我们也跟着走便是。”
正巧那衙役敲了门:“开门来领被褥吃食。”
斩海开了门,接过几床被褥,瓮声瓮气地道了谢,转身啪地一声把门关上,木缝里夹杂着的灰尘扑了那衙役满脸。
衙役用衣袖抹了把脸,从鼻腔内挤出一丝冷哼,不满道:“一群刁民。”
身后同僚们随意附和几句,于是一行人又转身离开了。
斩海见人走了,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
刘老太太鄙夷地白了斩海一眼,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胆小?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还不如咱家春生稳重!”
“为粽!”小春生听到刘老太太叫自己的名字也学着她说话。挥着小拳头,暗暗发力的模样逗笑了几人。
不过几人笑着,但那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展的趋势,阴霾依旧遍布在心头。
只有小春生不懂大人们所愁,坐在小木床上自娱自乐,玩的不亦乐乎……
……
太阳西垂逐渐隐没在地平线处,黑夜与晚霞交接时,天空徒留下一抹暗紫色。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极为明显。
来人急切,从城门处一路飞奔去城北城主府。
来人一边驾马一边高喝:“攘龙军即刻到达秦阳城,所有人前来城门处迎接!”
城东与城西也是这般景象。
不出半个时辰,穿戴整齐的李修善携全城百姓来到城门处。
百姓们不明所以,有些人睡眼朦胧满脸迷茫,有些人哈欠连连满嘴咒骂。
小春生也困倦着,在开山怀里左右打晃。
“哥,我这心里没底,心里发慌。”斩海站在开山身边,小声说着:“以前也没听说过什么攘龙军,难不成是…?”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开山摇了摇头,小声回他:“不清楚,想必新军入城也不会为难你我这样的平民百姓,且放宽心。”
两人心中各自思量,一时无话。
不出片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众人望去,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几千人的队伍行走时踏起大量烟尘。
“来了!”斩海低喝了一声,用力拽住开山的衣角,肉眼可见那指节处都已泛白。
开山深深看了斩海一眼,他知道斩海自小便与旁人不同,他的预感极为敏锐,此时这般模样,怕是真要出事。
如此想来,便收了力将春生抱紧了些。
攘龙军的首领驾马停在李修善面前,用鞭子指着他问道:“你是秦阳城城主?”
李修善弯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正是秦阳城城主李修善,携秦阳城大小官员恭迎将军!”
“呵~”那将军并未叫他起身,而是拽着缰绳,围着李修善转了两圈。
再驻马时,那马头便停留在李修善面前不足两寸的地方。
马儿打了个响鼻,李修善只觉面上一热。他忍着恶心用袖子擦了脸,而后将腰弯的更低些:“下官不知将军何意,还请将军明示。”
“李大人?本将军听说秦阳将军曾留下一支千人军,你做秦阳城城主许久应当清楚秦阳军的去向吧?”陆任甲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瞧着李修善,等待他的回答。
陆任甲手中马鞭微微举起似只要李修善的回答令他不满意,就会一鞭子抽下去。
此刻李修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虽说他在秦阳城已近十年,但自从秦阳将军战死边关后,再无人见过秦阳军,如今这新将军又提起此事,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好道:“下官不知,五年前秦阳将军战死边关,秦阳军也跟着不见了踪影,下官只是个文官,并不知秦阳军之事,还请将军不要为难下官。”
“哦?”陆任甲拉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轻轻招了下手,身后副将便驾马来到他身边。
副将王四小从怀里抽出一团纸,小心翼翼的展开交给陆任甲。
陆任甲看着这张被蹂躏的不像样的纸沉默一瞬,瞪了副将一眼,硬着头皮将纸摆在李修善面前。
“李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有人极有眼色的将火把拿近些,李修善便就着火光费力的将纸上的内容看清楚。
看完后他心里咯噔一下,只道大事不妙!
不过他面上不显,摇头苦笑道:“将军,这种无稽之谈您也相信?下官不过是个边关五品小官,又怎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有没有本将军不知,但只要你交出秦阳军,本将军便会回去奏请陛下将你调去京城,免得在这边关贫穷之地受苦。怎么样啊?李大人~”
李修善听他的语气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便提议道:“将军您看这天也黑了,不如让百姓们都散了,将军随下官去城主府再商谈如何?”
“本将军觉得…”陆任甲顿了顿,就在李修善期待的目光中,话头一转:“不如何。我看今天谁敢走!四小,把兵带过来,谁也不能离开!”
“是!”王四小应了一声。
他动作极快,片刻后,三千攘龙军将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怕是连只蚊子都很难飞出去。
也就是这时,变数突起,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句:“钱!快捡钱!”随即人群大乱。
百姓们开始寻找所谓的钱,与士兵们挤作一团,乱哄哄的怎么也静不下来。
陆任甲知道事情已经开始向着他最不期待的那一方面发展了,这秦阳城果然有秘密。于是他大喊一句:“不许喊不要乱,给我顶住,谁也不许走!”但他的声音瞬间被嘈杂淹没。
此刻形势大乱,人群中有人悄然遁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之数。
不出片刻,在这些人退走后,剩余的百姓很快被稳定下来,但他们口中抱怨怒骂着最开始欺骗他们说地上有钱的人,乱哄哄的吵的人头疼。
陆任甲按了下头,实在是被吵的心烦。于是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去了刀鞘直直射进最前头那个百姓的身体里。
一股温热的血喷洒在旁边人身上,随后那人如破布娃娃一般轰然倒地。
瞬间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百姓们鸦雀无声…不过很快人潮又哄得一下炸开了,有人尖叫着大喊“杀人了!”有人推搡着士兵,嚷着“我要回家”…
看着场面愈发不可控,陆任甲气得额头青筋凸起。
黑夜下再难掩盖的杀机乍现,他下令道:“所有人,就地格杀!”
也就在这时,寒光乍现,有一人身穿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拎着闪着寒芒的长刀直奔陆任甲的首级而去。
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那一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