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李景淮从卷宗里抬起头,看见昭容公主扒着门框,扁着嘴,正巴巴儿地望着他。
他忙搁下笔,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她立马飞也似地扑了进来,撞得李景淮 一阵趔趄。
身后跟进来的奶妈子跪在地上朝太子谢罪,赔笑道:“奴婢原劝公主不要来的,扰了太子公务,是奴婢的罪过。”
太子见公主眼里含泪,让宫人打热巾子来,朝奶妈子淡声道:“往后公主要来,不用拦着。”
他低头上下打量公主,“ 我们融融最乖了,是谁招惹你了?”
昭容眼里裹着泪,忿忿不平地控诉,“还不是二哥哥!”说着就要哭,“我讨厌死二哥哥了,他总欺负我,我们比赛钓螃蟹,他占的那块地方螃蟹少,他比不过,就朝我身上泼水。”
昭容和二皇子景弘是双生子,两个人在母后肚子里大概就没少争地盘,所以母后怀身子的时候受了不小的罪,后来父皇便不肯再让母后生育了。
这俩皮猴子自打下地会走,到现在都快七岁了,天天还是打不完的仗。
景弘虽然皮得没边儿,昭容也不遑多让。
太子笑了笑,问她,“然后呢?”
昭容眨着一双狡黠的大眼,见大哥哥一直盯着她,扭捏了一下才道:“然后,我就把他打了一顿。”
太子笑出了声,在她脸颊上捏了捏,“那就扯平了,不许再到母后面前告状了。”
昭容不好意思了,“嗯”了一声,指着桌上的一大面地图问,“太子哥哥在看什么?”
他接了宫人递上来的帕子,一面替她净脸,一面回答她,“这是咱们大胤的布防图,融融看得懂吗?”
“看不懂,”她撅着嘴,对这花花绿绿的地图不感兴趣,扭过脸撒娇道:“太子哥哥看完了,陪融融出去放风筝吧。”
太子笑了笑,“今儿不行,父皇这两日抱恙,母后一个人忙不过来。”
“骗人!”昭容气鼓鼓地,“我刚才去找爹爹,看见他抱着母后转了好几圈,还一味要打发我出去,一点也不像抱恙的样子,他根本就是想偷懒!”
太子额角抽了抽,不能说太多,只能岔开话题,“今天皇伯伯要进宫,”他把她跑散的发髻拢了拢,“去换身衣裳,你很快就会有新的玩伴儿了。”
昭容瞪大了眼,“真的?”
太子笑笑,“大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我这就去收拾!”
公主高兴地眼睛都亮了,却也知礼,规规矩矩地朝他蹲了个福,转过头还没走到门槛前,就已经忍不住蹦跳起来。
只是才跳出门槛,就看见丹陛下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
是父皇和母后来了。
她缩了缩脖子。
李洵舟走到跟前,故意板着脸问,“这是谁?是谁又来缠着大哥哥了?”
昭容是鬼精灵,先看看母后,再偷偷瞧瞧父皇,见父皇嘴角含笑,忙纵过去抱住他的大腿,一五一十地开始控诉二哥哥的罪行。
恰好嬷嬷领着景弘进了门,听见妹妹告状,忙扑过去抱住了父皇的另一条大腿。
李洵舟两条腿上各挂了一个小人儿,连步子也迈不动了。
“父皇,妹妹恶人先告状,是她先动的手!”
“胡说,明明是二哥哥先往我身上泼水的!”
常念已经断了太久的官司,听见他们俩吵嚷就脑仁疼,看见太子从殿里出来,上前扶起他,把他往殿里引。
常念看见案桌上铺着的地图,转过脸问他,“西周都督的谏议,太子看过了吧,可有什么想法?”
景淮抿唇思索后,缓缓道:“崔都督曾久居吐蕃,对吐蕃内情很是熟悉,他建议复取四镇,儿臣私以为,的确是时候了。”
常念皱眉道:“崔尽忠曾做过吐蕃的俘虏,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免死归家,据说是因为他的长相和吐蕃赞普的父亲颇为相像,你觉得这种说法,能叫人信服吗?”
景淮说:“母后考虑得极是,不过疑人不用,他父亲崔松涛曾为国战死,他镇守西州多年,却从未以亡父倨功请封,况且,”他看了母后一眼,笑道:“这世上的事,总是千奇百怪,大千世界里遇上一个长得相像的人,也不是没有。”
常念静静听完,点点头,抬眼看见他的目光,不由地笑了笑,“太子说得对,既如此,那就封崔尽忠为武威将军,奉旨收复安西四镇吧。”
她往殿门上踱出两步,看向殿外的李洵舟。
景弘和昭容正挂在他胳膊上,他原地转着圈,两个孩子像伞面上的水珠一样,被旋得几乎飘出去。
两人兴奋地又惊又叫。
常念欣慰地笑了笑,“景淮,母后老了,是时候归政了。”
李景淮鼻子一酸,忙上前搀住她,强颜欢笑道:“母后才三十多岁,哪里就老了,儿子还年轻,往后还需要父皇和母后协助……”
常念摇了摇头,“我知道,朝臣一直都对我有非议,连你心里也有疑问是不是?”
李景淮郑重地摇头,“儿子知道,母亲并非恋权,李家的宗亲不多,光靠那些大臣拱卫朝廷,难免会让他们居功势大,父皇不建后宫,想来也是为了集权,父皇和母后同心同德,都是为了大胤的江山。”
常念转过头看他。
她这个大儿子,脸架子像李洵舟,只有一双眼睛像她。
什么都好,喜行不形于色,学业政务样样精通,国事政务可以侃侃而谈,只是一让他相看姑娘,他便板着脸说忙。
常念回去后还悄悄和李洵舟嘀咕,“咱们老大会不会和你当年一样,好男风吧?”
李洵舟立马恼羞成怒,“什么好男风!我只好你!景淮那是没开窍!他要是有为父当年一半的……”
常念一脸鄙夷,“有你一半的厚颜无耻吗?”
李洵舟贴上来搂她的腰,低声地耳语,“要不是我的厚颜无耻,能留住你?能叫你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