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隐与封氏知道了宛阳城发生的事,自是无比慌乱。
“爹爹你且好好想想,那本贾雨村呈上的诗词,可是从咱们家流出去的?”
点点头,甄士隐满脸的颓丧,“雨村当年也喜诗词,说起旧事,我就取来了咱家诗会上众人做的诗来给他瞧。他看后兴致颇高,问了好些事,还将诗集讨去了一本,谁知……”
甄士隐有些神思恍惚,好似还是十几年前的八月十五中秋夜,他与贾雨村飞觥限斝,酒到杯干,满心豪气。
贾雨村对月咏诵,“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甄士隐从诗句中看到了贾雨村的雄心壮志,知他必非久居人下者,这才以钱帛相助。
却从未想过回报。
谁曾想那人接履于云霓之上后,反而要害他全家?
“咱们诗会里的诗我都读过,何来反诗?”英莲不解。
初时听绣儿说诗集,她还以为是贾雨村捏造了来陷害的,现在甄士隐说有赠过诗集,那诗集就是她家出去的。
英莲也是个爱诗的,还曾帮忙誊录过诗集,有没有反诗,她自是清楚。
李永年冷笑,“姐姐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凭你写什么呢。但凡人解的恰当,那就是谋反。便是你写今儿吃了个桃儿,人家都能说你想当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呢!”
“年儿慎言!”林如海忙出言呵斥,又四下张望。
他虽已经屏退了左右,难保没有偷听的。就他知道的,府里就有几波人的细作,也清理过几次。现在知他身子好转,怕是又安插、买通了不少人。
李永年方才说的话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恐给李章义添祸。
见四下无人,林如海这才犹豫开口,斟酌着措辞,“今上是明君,只是于文字一道……”
这些年因所谓的“反诗”下狱的文人数不胜数,被牵连的官员也不少。
有人想以“反诗”攻击对手,甄家是诗会的主办者,被牵扯其中也是难免。
封氏知道出此变故,心中惶急,却也只能垂泪。
紧紧握住英莲的手,心里才安定了些。
享了多半辈子福,便是吃苦也不怕,只要夫君、女儿身边。
想到牵连了一众文人,连严城志说不定也有干系,甄士隐满心懊丧,老泪纵横,“是我害了他们呀!”
“甄伯父万万不可如此想!”李永年出言劝解,“是那小人作祟,与甄伯父何干,这诗便不是出自你家,也会从别家流出来。旁人有心陷害,如何能防?”
林如海认同李永年的说法,“年儿说的是,此事与老兄你本就没甚干系……”
还有半句,林日海没说出口。
既然反诗已经上达天听,那再平反,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后代皇帝会不会翻出冤案来再查没人知道。
可在现在,皇帝已经亲口断言了谋反,那甄家即便是冤枉,也得受着。
想帮甄家,只有从减刑的路子上谋划,而非翻案。
可是现在一切还没查明,多说无益,还是莫让甄士隐更加消颓的好。
看着女儿黛玉与英莲商议,要默出那些诗来一首首查看有无问题,林如海没有出言制止。
如今人心惶惶,有点事做也是好的。
“老兄切勿忧思过重,先保重身子为上。待我派去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咱们再做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