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辫缠腰鹤岗行,黄烟帮俺过年关。
生产队场打完了,公粮交完了,年底生产队里该结账了,大家的口粮还没分完呢,大家还都等着分呢。等着分,队里就是不分。队里不分,大家问队长,队长说县里派来的工作组在这呢,他们不让分,咱们就不敢分。
不让分,应该给社员的口粮不让分,大家疑惑不解。大家疑惑不解就去找队里的会计,会计说,工作组的说了,全国粮食都减产了,今年是搞第二个大跃进,咱们交的任务粮又加码了。看让再交多少,交完了才让分呢。
不让分,队里没办法呀。大家就只好等着了,又过了一段,上级来信了,让队里再增交三车粮食。让交,队里没余粮了,队里仓库里留的粮食都是种子,马料,还有部分人的口粮。没有不行,也得交。工作组的给队长说,不交那你就是犯错误,右倾机会主义。队长一听,不交就得犯错误,那就交吧。
队里交了。新增的任务队里交完了,队里可以给社员分了。分吧,口粮小麦每年60斤,这回变成30斤了。队里给大家分了小麦,又给分点谷子,队里没粮食了。
队里给社员分了口粮,这回队里年底也结账了。一个人的口粮还是三百六十斤。本来一口人的口粮是五百斤的,这回又变成了三百六十斤。变成三百六十斤还不算,队里给社员分东西都做了高价,做高价这回好了,本来社员们挣的那么多工分,是要从队里领回来钱的。这回队里和社员扯平了。这样,我们三队,七八十户,上百个劳动力,谁也没到钱。有的能领到三十二十块钱,可惜队里没钱,有得还欠队里三角债。
队里没领到钱,俺家也没钱了,俺家买土豆子,得了四十二块钱,本来是没少卖的,可是家里太穷了,卖了土豆,就给二哥补交了学费书费,花了三块钱,接着给俺爹卖了一双棉鞋,胶皮乌龙,花了七块两毛钱,给俺大哥也买了一双胶皮乌龙。另外又买了点零零碎碎的,这四十二块钱就要没了。
没钱了,要过年了,这回又给俺爹愁坏了。愁坏了,俺家愁,别人家也愁。愁,愁着愁着季节冬至到了,阳历已经是12月23号,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过元旦了。晚上了,俺爹刨大壕回来了,俺大哥跟车拉草,拉了一个多月也拉完了。
晚上了,俺娘给大家做点饭也吃完了。大家都坐在炕上没事了。俺爹和俺娘有十几天没唠嗑了,俺爹问了,我上七桥屯去刨大壕有十几天了吧?
差不多了吧,你走的时候,咱队里还没结账呢,队里还没给分小麦和豆油呢。
哦,小麦,队里这回是给了,早就应该给,队里就在那啃着,今天不给,明天不给,这回我听说到底是一口人给30斤,没给60斤。
60斤,咱队就是这样,拖拖拖,啃啃啃,60斤啃成30斤了。人家二队还是给60斤,人家在打完小麦,就给社员分了。
那一队呢?小麦分多少?
一队,我出去,遇到老赵大嫂,我问她,她说他们一队开始分了50斤,后来,又给点。差不多给够60斤了。人家豆油分的多,一口人给二斤半。
咱们呢?咱们给多少,
咱们这回队里分豆油一口人给一斤半,谁知道,过几天,还给不给了。
哦,不管怎样,今年,咱家还比去年好。去年,这一年,没见到一点油星。
对,对对对,他爹,今年总的来看是比去年强多了。今年,咱队一口人口粮是三百六十斤,这是咱都得到手了。去年是咋回事儿?那是大队小队的领导都胡来呀,咱那是啥也没分着啊。
“哎,不管咋样,咱今年干活是没白干。”
“没白干,人家说,咱分点口粮,顶多能吃半年多点。”
“半年多,就半年呗,暂时,咱不用出去要饭。他娘,有的地方不行啊,我在那听收音机了,我修大壕,住的那家有个收音机,晚上,他家收,俺听了,59年,全国都受灾。山西陕西那边,有的地方干旱,颗粒没收。”
“咿,那不和咱去年春天一样了,那就得出去要饭了。”
“啊,娘,爹,咱先别说这个了,咱得说,咱今年咋过去吧?咱打场那些日子,还指望着,生产队里打场,打完场,交公粮,交了公粮,年底,队里结账,咱能分几十块钱呢,这回,这账结完了,我看完蛋了,指望不上了。”
“指望不上了,指望不上了。谁家都是这样?”外面来人说道。说着就进外屋地了。进了外屋地站站,看看。喊道“二兄弟在家吗?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啊,谁呀,回来了,回来了。孩子,外屋地来人了,快下地看是谁来了?”俺娘说道。俺娘一说,让出去看去,俺二哥,就赶快下地,推开里屋门一看,是赵大爷,二哥问道:“呀,赵大爷。赵大爷快进屋。”二哥说完,回头,向屋里喊道,爹,俺赵大爷来了。
“赵大爷来了,赵大爷来了。”俺听了,在炕上喊道。
“你赵大爷来了,赵大哥来了,那来了就进屋呗。”俺爹说道。
“我刚才就听到,外面好像有动静似的,俺就知道有人来了。俺家这儿,是俺家他回来了,俺大孩子跟车上同江那边俺队地窝棚拉草也不去了,就在这说没钱的事呢。”
“来大哥,来这里边来,坐下。”
“坐下,就坐下。你家说家里没钱事儿,俺家,我从家来时,俺家她还在家嘈嘈没钱呢?说我这一年,连十块钱都没挣来。给我做饭做了一年饭,白做了。”
“哎呀,白做了,连十块钱还没领回来呢,听这个意思,那说明大哥还领回来几块钱了。”
“啊,二兄弟,俺领回来了,俺领了八块钱。”
“那就行呗,你好赖还领回来八块钱。那不比俺还强呢?”
“没领回来,赵大哥,是年头不好。年头好了,种的庄稼大丰收了,国家的公粮交上了,队里把社员的口粮分足了那剩下余粮,咱队里最后,咱卖点超产粮,那到了年底,队里结账分红不就有钱了吗?”
“啊,弟妹说这对。可这事不好办呀,去年受灾,今年又受灾。去年受灾不怨天,是去年春天上面号召大炼钢铁,咱这大队小队都让去队里吃大锅饭耽搁了。今年受灾自然灾害,今年是天老爷没安排好,春天旱,秋天游又涝。”
“哎,赵大爷,咱不说这个了,这些事,有的是国家管的,有的是天老爷管的,咱管不了。咱说点咱们事,赵大爷,你刚才没来,俺爹在这和俺说俺家的事嘞,这要过年了,家里没钱,头年,就剩下一个来月了,这一个来月,咱们怎么能弄来点钱吧,把这个60年大年,怎么能对付着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