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诺一边脑中思考着,一边随声应和着傅母粟,还期望着从她口中,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让自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想做个独立思考,不被别人言语所蒙蔽的人,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要学着从众多信息中,去筛选与识别信息的真伪,要学着去归纳,要学着去质疑......
自从来到西汉短短的两天时间,自己遇到并接触过的人,寥寥无几。
也只有金父、黄家大母、玉娘、窦氏父子、辛夷、王氏族长、傅母粟这几个人。
得到的初步信息,看似杂乱无章,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梳理一番。
简诺看着道路两旁全然陌生的景色,隔着数千年的光阴,摇曳着的是她所不认识的植物。
牛车虽慢悠悠的,但终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看着牛车前,与自己道谢告别的王礼,简诺依礼作别。
若不是傅母粟提及他现今的年龄,看其满是风霜的面庞,怎么也想不到他才二十五岁。
在现代,应该是大学刚毕业,正是风华正茂,豪情万丈的年龄。在这里,却是早早被生活重担压在肩头的一家之主。
常言道“救急不救穷”,又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之说,想解决王礼家的困难,还是要解决“穷”这一最大“拦路虎”。
虽然自己可以听过,感慨两声就罢了,亦或者私下补贴几次,用来彰显自己的“善良”,但人与人的交往,都是将心比心的。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古训,西方的《圣经》里也有这样的教诲:“你们愿意别人怎样待你,你们就怎样对待别人。”
在金父下落不明的状态下,暂居王家舅父家,还不知道要待多久。
那就先融入进去,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不要格格不入、给他们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想要赢得周围人的尊重,而不是被当作寄居离下的小可怜,那就要自尊自爱,展现自我价值。
想要借助他人力量,帮忙寻找金父,那就先帮助他们解决困扰他们的难题,再寻求帮助才会水到渠成且事半功倍。
简诺用自己浅薄的人生阅历,还在规划着自己在舅父家寄居的生活。
傅母粟早就迫不及待了,牛车一停,利落的跳下牛车,吓得简诺心口狂跳。
没想到头发已发白的老人,居然身手如此敏捷,不怕摔倒吗?
看着离地面至少一米有余的高度,简诺正准备老老实实踩着竹梯下去,傅母粟直接伸手将她抱了下来。
还随手掂了掂,刚下了车的辛夷看到这一幕,差点维持不住一贯的表情。
在门前等侯已久的几个婢女们,纷纷上前向简诺行礼问好,简诺平复着砰砰砰狂跳的心回礼着。
在傅母粟的安排和辛夷的指点下,几个婢女们将牛车上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搬了下来。
至于章武侯赐下的贵重礼物,和她的那个小包裹在一起,被辛夷亲自装在有黄铜锁牢牢锁住的箱子里。
钥匙在上牛车前,已被辛夷悄悄塞到了简诺手里。
牛车上简诺睡眼朦胧,也没怎么细看有哪些东西。
现今被婢女们一件件、一箱箱的从牛车上卸下来,摆在地上,才发现东西还真不少。
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压抑着的惊呼声,似乎是采买的东西太多了。简诺有点儿拿不准,问辛夷:“会不会太失礼?”
辛夷低声笑着说:“女公子无需担忧,你看傅母粟神色就知!”
简诺打量着不远处傅母粟隐隐自豪的神色,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此神态,只要不是恼怒、讥诮之类不好的表情就好。
只见傅母粟,左手拿着空白竹简,右手拿着刻刀,听着头上带着银钗的年轻女子清点物品数,一边核对,一边在竹简上刻字。
“都手脚麻利些”,口也不停,时不时的还督促着 ,“不要磕着碰着,小心着抬放。”
零零总总,刻有三卷竹简的物品清单,被傅母粟交在简诺手上。
简诺打开一看,好嘛,通篇都是隶书,只认出一二十个字,还好不是篆字,不然的话一个也认不得。
为了所谓的师傅,为了自己的人设,只好求助于简熠这个智能AI了,翻译成简体字后,简诺才知道辛夷买了多少东西。
除了给王氏族长的两箱礼物,和王家舅父家的三箱礼物外,辛夷自己采买的只有一个箱子物品,其余的都是她的东西。
头上的发饰两匣子,脚上的鞋履两箱,从成衣到布匹按春夏秋冬四季,共有八箱,除了上了锁的箱子没有标注物品外,其他的都一一标明品类、数量。
怪不得要用这么久,才清点完,简诺觉得站得脚都痛了。
看完后,拿出刻有礼品的那一份竹简,交给傅母粟,“这些交给舅母吧,是作为晚辈的一点儿心意,劳舅母费心了。”
傅母粟没想到,简诺居然会认识这么多字。
在她印象中,就是自家女公子,作为县丞家的官家女郎,在这个年纪,也就堪堪启蒙而已。
旁边围观的众人也诧异不已,偷偷交换着眼神,不自觉的对这位初来乍到的表小姐,高看一眼。
辛夷察觉众人神色变化,心有欣欣然,就连府君和公子都青眼相交之人,怎么可能泯然众人。
简诺没有去看众人的眉眼官司,只觉得自己神困体乏、饥肠辘辘 。
察觉到简诺的状态,辛夷对傅母粟柔声道:“日已偏高,府中女君恐已等候多时,女公子也想早些拜见女君,烦请傅母禀告!”
傅母粟拉着简诺的手,急步往院内走去,解释道:“都怪我,女君早就交代我,接到女郎赶紧进去,我们小家小户又是至亲 ,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女君最近身体不适,不然就带安哥儿来迎你了。”
简诺努力折腾着小短腿,跟上她的脚步,口称:“不敢当,哪有长辈出门迎接晚辈的,舅母身体不适,还操劳我的事情,实在是愧疚难当!”
心里哀嚎着,院子怎么这么大,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辛夷看了看前面疾步快行的二人,而自己穿的曲裾深衣,想快走也不行。
看向身旁同样被落下的佩戴银钗的年轻女子,琢磨着其身份,询问道:“奴婢辛夷,侯爷命我服侍金家女公子,还请细君指教,我家女公子的物品安置何处?”
佩戴银钗的年轻女子笑道:“我是梁氏幼女,前两日来看望阿姊,不料阿姊身体不适,暂住帮忙照看安哥儿几日。今日听闻有娇客前来,阿姊已安排奴婢打扫整理好院子。”
指着右手边的杏核眼丫鬟道:“这是傅母粟的小女,杏,手脚麻利,府里上上下下,没有她不清楚的。”
又指了指身后的圆脸丫鬟道:“这是梅,厨上豆娘的小女,不但厨艺超过她阿母,还做的一手好酱菜。”
语气柔和道:“阿姊不知侯爷已有安排,那这两人就交于女郎,贵客起居,就劳你多费心了。”
又吩咐身后的几个健壮妇人,将已分门别类登记造册的物品,搬到西厢院子,也是简诺要住的地方。
辛夷与她告别后,带上杏和梅,去安置西厢房。
这边被傅母粟带着的简诺,拜见了身体有恙的舅母。
王家舅母就是那种,一见面你就会觉得观之可亲的人,只是她皮肤虽白皙却没什么血色,似乎大病初愈一样。
说话语调温柔,慢声细语,像潺潺的小溪,听她讲话,不自觉的静下心来。
说了几句体己话,见其脸色苍白,简诺就很有眼色的告退了。
至于大一岁的表哥倒没有见到,据说是在跟着夫子练书。
被傅母粟亲自送到西厢房,正碰到辛夷在布置房子,安放采买的东西。
傅母粟查看了半响,又叮嘱杏和梅仔细照看、老实当差后,才放心的离开。
简诺看着忙碌的三人,布置着房子,无聊的依靠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
心想,今夜应该能好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