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做力所能及,可以吗?我知道了之后,至少在你受伤的时候,我能帮你涂个药粉什么的?你要让我去跟着你打打杀杀,那我也做不到的啊!”
“呵呵”,夏侯茶笑了起来。白止桦也笑了,他起身再坐到床边,伸手揽过她的肩:“说吧,我当故事听。”
“昨天破晓时分,我听见有一群人上山。我觉得很蹊跷,就跟着那些人。他们进去了【扶韵小筑】,然后分成几队把扶韵前后左右都包围了起来。我踩屋檐进内查探,发现嵇淑夜又在被虐待。我就跳了进去。本以为可以轻易将他带走的,进去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中了圈套。那人很厉害,而且早有防备。我跟他打了很久,他夺走了我的臂钏。蛇吻也掉了。我逃走的时候,还是想带上嵇淑夜,但他对我说,他是他的人,一直都是他的人。他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替他的主人夺回我手上的臂钏。”
夏侯茶的陈述很平静,白止桦听完之后,也很平静。他淡淡然答道:“看来,主要还是怪你喜欢多管闲事。”
夏侯茶笑了下,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你现在身受重伤,又是过年,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好吗?”
夏侯茶不说话,白止桦再道:“有你的房间,你单独一间房。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再道:“住不惯的话,随时搬回来。”
“上次你说,我要是答应你,就说明我不爱你了。”
哎呀!白止桦一拍脑袋。碰见夏侯茶这只知道舞刀弄剑的死脑筋,他可真是要死!他去夏侯茶的衣柜里翻出了几件容易穿的,然后一边替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看你这床上都是血,弄起来烦死了,大家都一夜没睡了,赶紧跟我回家好好睡一觉再说其他。”
“你等等,我现在走不动。”
“我没有开车,我先叫个车。等下我背你下去。”
“你要不再给我40分钟?我就能陪你走回家。”
“先回家,再给你40分钟。到时候你要400分钟也行。”
白止桦给夏侯茶穿好衣服,在一旁坐下,拿出手机叫车。
“我怕你背不动,等下我俩一起摔下楼。”
“你一辈子我都背得起,何况一分钟。”
白止桦说是这么说,但他将夏侯茶带回家后,其实已经疲惫到极点,他安顿好夏侯茶之后,就回房休息了。但夏侯茶在扶韵连战十几个小时,期间发生了多少事情,她讲是没有讲,忘是不可能忘记的。她就算再没心没肺,也没有办法轻易入睡。她可以不信嵇淑夜的话,但她不能不信自己亲眼所见。不管嵇淑夜究竟是不是跟那个人联手骗夺她的臂钏,她看见嵇淑夜被折磨是真的。嵇淑夜屡次三番在她面前流泪也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多管闲事,是属于劝都劝不住那种。她在房中调息了三个小周天之后,悄悄离开了白止桦的家,再一次来到了扶韵小筑。
此时,昨天那些守卫已经不在了,扶韵小筑内,正传来琴声。夏侯茶很诧异,因为她当时看过医生给嵇淑夜拍手部片子的诊断报告,他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了。何况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别说手上的经脉了,就是肉都长不好。
她再踏檐而探,见院中一白发男子,披着厚厚的鹤氅,独坐雪中弹琴。此时正值霞光漫天,一夜落雪之后,整个院子银装素裹。朝霞似唇印烫在他的发间,落在箬竹叶上。院子里有一棵日本红枫,只剩下零星几片叶子,带着晶莹的冰花,在光中摇摆。琴旁有一只香炉,升起袅袅青烟,伴随着沉香味道,缓缓飘至夏侯茶身边。
天籁般空灵的嗓音融光而洒,再添绝响:
“他身披青霜,她看淡沧桑。
他在尘埃里仰望天堂,
她于蓬莱中独坐幽篁。
他清澈而悠扬,她恒如日月星光。”
男子唱完,收起琴声,缓缓抬头,望住夏侯茶。他的双眸,依然噙满泪水。目光中,尽显情深。夏侯茶已经习惯了那双眼睛,但她依然花了一点时间适应嵇淑夜这一头如雪般银白的发丝。原来当初嵇淑夜给她一种天山童姥的感觉是对的,原来他的头发是白色的,而他的手,此时已经恢复如初了。他是怎么办到的?他到底是谁?他到底已经几岁了?
“他们已经走了,你下来吧。”男子开口道。
夏侯茶落到他身边,男子让出自己的暖垫,邀请夏侯茶入座。见她衣衫单薄,他又解下自己鹤氅,给她披上。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还给她。
“祂要的是你的臂钏,蛇吻收好。”
夏侯茶的蛇吻是没有刀鞘的,但此刻这刀,看似蛇吻,却带有一鞘。夏侯茶将刀抽出一看,是她的蛇吻没错。她迟疑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它叫蛇吻?”
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夏侯茶的问题。他对夏侯茶说:“我叫遗音,你是澜儿。蛇吻是我送你的。”
“你是故人。”
遗音点头,再道:“昨日我说了那样的话,你今日为何再次踏雪前来?”
“我来救你的。”
“我走不了的,你也不要再来了。只要你不多管闲事,祂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什么事才算是闲事?任凭他这样对你?任凭他逍遥法外吗?”
遗音从暖袖中伸出双手,对夏侯茶说:“我的手已经好了。祂替我治好的。祂只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脾气。祂跟我们一样,也是个可怜人。”
“你疯了!他囚禁你多久了?!你称他为主人?你还替他说出这样的话?当日你的样子你自己看不到,我却永远不会忘记!”
“你打不过祂,我也打不过祂。你怎么救我?”
夏侯茶哑然失声,无言以对。
遗音再道:“我今天跟你走了,祂随时可以把我再带回来。到时候你一并被我连累。你现在至少是自由的。”
夏侯茶坐在那里沉默良久,不知如何是好。遗音见她不再说话,往她身边靠了一些,挪了挪琴,伸手弄起琴弦。
遗音的琴声,似乎有一些神奇的效果,夏侯茶觉得自己的左臂隐隐发热。一曲终了,他从身后取出一支紫竹笛,继续了刚才的曲子。
夏侯茶觉得身上的炁(qi,四声,注解参看章末笔案)涌更加明显了。她握住伤口处运功感受,遗音停下笛声道:“这张琴叫【玄逸】,紫竹笛是【清逸】;【玄清二逸】频率特殊,是有一定的疗愈功能的。我的能力虽不及祂,但至少能让你舒服一点。”
突然,夏侯茶握住了遗音的短笛,开口道:“我打不过他,我只凭九式我是打不过他,如果是十九式呢?如果我学全了呢?”
遗音摇头,他松开短笛,轻轻盖住夏侯茶的手道:
“澜儿,问题不在这里。人生苦短,你没必要为我再去清修。去好好享受你的人生,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
遗音的手很冷,夏侯茶把短笛握在手心,笛子也很冷,似乎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教你吹笛子好吗?你用【清逸】练习,它能帮你练炁,对你内伤有好处。”
夏侯茶点头,遗音就站起身来:“我再去取一支笛子,你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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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案:
炁(qì)在道家哲学和修炼中有独特的含义。在道家思想中,炁指的是先天元气,是宇宙最原始的能量,介于阴阳之间的物质,无所谓阴,也无所谓阳,是阴阳未开的原始混沌状态。炁被认为是生命之源,是维持身体平衡的内在能量,它通过人体作为导体,激发脏腑器官、经络穴位等生理功能来帮助身体达到平衡状态。
在《道德经》中,老子提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炁以为和”,这里的炁就是指这种先天的、原始的能量。在修炼实践中,炁始终是一个核心概念,通过吐纳、导引等方法来培养和运用这种能量,以达到养生和长生的目的。因此,炁不仅在理论上具有重要地位,而且在实践修炼中也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