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甫看到事情起了变化，他不想再失去这个机会，小心翼翼地问宋立军。

“宋市长，您知道去年Ｇ市的文物大案？”

宋立军点头：“知道。”

“在这个案子中，犯罪分子主要争夺的是四颗夜明珠，您也清楚？”

“听说了。”

“有一个叫杜一氓的人，在自发的文物市场上，以替人鉴定文物为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有人要他帮忙鉴别一颗珠子。他认出这颗珠子就是传说中，慈禧太后九凤冠上失散近百年的四颗夜明珠中的一颗，他于是用祖传的一颗祖母绿玉珠，换下夜明珠，加工改造后把假夜明珠还给了别人……”

“有这样的事情？”宋立军感兴趣了。

“杜一氓给文物总局写了一封信，说是在Ｇ市发现了夜明珠的踪迹……我到了Ｇ市后，杜一氓无偿地把这颗夜明珠捐献给了国家。在Ｇ市警局的帮助下，还有Ｇ市日报楚辞楚记者的配合下，很快就查到了其它三颗的下落。最难得地是，一个普通工人张福庚，最终把四颗夜明珠捐献给了国家。”

“后面的事，我都知道。表彰张福庚的大会，还是我主持召开的。您认识楚辞？”

“是的，我在Ｇ市期间，他给我帮了很大的忙，可以说没有他，我在Ｇ市和我在Ｇ市要完成的任务，难以想象！我与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无话不谈，成了忘年交。”

“鲍老先生，给您开个玩笑，您要是请楚辞给您写个条子来见我，比您从京城带来的条子管用！对不起，打断了您的话，请接着讲！”

“遗憾地是，我在返回城京复命的路上，藏在身上的四颗夜明珠，有两颗被盗……”

“有这样的事儿？”

“这两颗夜明珠在我的身上丢了，使我的清白受到了怀疑，几乎要了我的命！”说到此，鲍甫感慨不己：“我在接受审查期间，杜一氓在Ｇ市又发现了被盗的夜明珠，他想买下这两颗夜明珠，一来还我的清白，二来也想让夜明珠完璧归赵……”

宋立军打断鲍甫的话：“关键地时候，总是这个杜一氓，为什么？”

“杜一氓在文物黑市替人作文物鉴别，有很高的威望，人们搞不懂的东西，都找他鉴定。那个偷走夜明珠的人，不识货，所以找杜一氓鉴定。”

“啊，请继续讲。”

“后来，此人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他手中的两颗珠子，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向杜一氓要价一千万人民币，这宗买卖交换的时间，只有五天。”

“为什么？”

“那个人准备出逃。杜一氓与香港的李月亭联系，想把Ｇ市文物大案了结后发还给他的祖母绿卖给李月亭，来筹措这一千万块钱……”

“他的祖母绿……这么值钱？”

“宋市长，这么给您说吧……夜明珠本身的价值，不如祖母绿珍贵，由于它是清朝鼎盛时期，外藩搜遍天下只得十颗，悉数进贡给大清王朝，所以尤为珍贵。慈禧当朝后，就用其中的九颗缀在她的九凤冠上，因此，它有很重大的文物价值，这是难以用金钱来估量的……再说祖母绿，它一克拉的价值，是钻石的几倍，甚至十几倍、上百倍。杜一氓的那颗祖母绿，近四十几克拉重，又是哥伦比亚特有的世界珍品……”

“明白了。后来呢？”

“李月亭来Ｇ市后，在杜一氓家中看见一盏青铜仕女宫灯。这个人懂文物，他不要祖母绿，一定要买下这盏灯。他开价一百万美金，并且立即付了十万订金。杜一氓为了救我，还我的清白，也是为了不让夜明珠流失海外，他同意了……”

“港商出一百万美金，这盏灯非同小可！”

“是的，台北的青铜器专家蔡北原，鉴定为唐代的宫中御用之物。这盏青铜仕女宫灯，是杜一氓在文物黑市购买的。”

“这个姓杜的，把灯卖了？”

“卖了。他应港商的要求，在文物局办了申报手续……”

“我记得国家有规定，清末和民国初期的文物，不准出境。”

“杜一氓隐瞒了真相……”

“这就不该了！后来呢？”

“就在准备交易夜明珠的当天，那个人跑了，据说跑到了香港。几天后，那盏灯在香港被媒体传得沸沸扬扬……杜一氓带着一百万美金，到Ｇ市公安局投案自首。”

宋立军仔细回忆了一遍鲍甫说的话，夜明珠以后发生的事，他算是清楚了。不明白鲍甫找他，要他解决什么。

“您最终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宋市长，杜一氓私自出售珍贵文物，确实不该，但他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他第一次用祖母绿换下夜明珠，和第二次想卖祖母绿买夜明珠就可以证明。说大一点，他是为了不让夜明珠流失海外，保护国家的重要文物；说小一点，他是想向有关方面证实，夜明珠确实是被盗，还我的清白……”

“您几次提到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还您的清白，不让夜明珠流失；那么，您又是为了什么？感恩戴德，还他的情和义？”

“宋市长，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已经超出人们所说的情义二字……”

“这我理解，在战争年代，人们为对方，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他现在呢？”

“己被逮捕，戴上手铐脚镣，关押在死牢……”

“不至于吧，他不是投案自首了吗？”

鲍甫从怀里取出几张照片，交给宋立军。这是楚辞回家后，连夜打印出来的。

宋立军看了照片，他本来就严肃地脸色变得铁青。

“这个人就是杜一氓？”

“是他。”

鲍甫看宋立军愤怒了，他眼里闪出可怕地光。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滥用酷刑！你们从哪儿搞到的？”

“楚辞在看守所拍摄的……据当事人说，是看守所所长指使死囚犯人干的！”

“真是胆大妄为！这些照片，他怎么拍到的？”

“楚辞现在是杜一氓的律师，在一次会见杜一氓时，偶然拍到的。当时，我也在场。”

“您？”

“楚辞在文物方面不是专家，他聘请我作他的助手。”

宋立军没想到楚辞公然还能作律师，他很赞赏楚辞博学多才与敢做敢为。

“这个记者，当起了律师，了不起！他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确实是在为人民鼓与呼……他怎么不来？”

“最初，他也不太愿意我来找您，说找您会适得其反，没有用！”

“他倒是了解我的性格……不过，‘没有用’这句话说错了。凡是该我管的事情，我一定要管；不该我管的，我要先看看，再去看管不管！”

宋立军掏出一盒烟，问鲍甫：“我吸烟，您介不介意？”

鲍甫摇摇头。

“我烟瘾大，会见客人时，见客人不吸烟，我就不好意思吸，把我憋死了……”宋立军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烟雾：“哎，您吸不吸？”

“从前很少吸，现在离不了了。”

“您看我，光顾了自己……”宋立军赶快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给鲍甫，略带歉意地为鲍甫点燃火：“高秘书，你打电话告诉警察暑的陈暑长，请他下午一上班就来我这儿……”

宋立军收起照片，鲍甫趁此机会拿出楚辞托他递交的报告，宋立军看了看，在烟缸里用力地捻灭烟头，诚恳地望着鲍甫。

“鲍老先生，感谢您今天让我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一幕。在古代，衙门口还有一面大鼓，人们可以击鼓呜冤；今天机关大了，门口有警卫，老百姓进不来了。过去官员骑马坐轿，老百姓还能拦街告状，现在我们坐汽车，来去风驰电掣……”

宋立军又点燃一支烟，他和颜悦色地对鲍甫说：“有关杜一氓的事情，相信法庭会秉公执法，公正地对杜一氓做出判决。至于您提供的情况，我会转告给有关部门，您放心好了。回去告诉楚辞，他的报告我收到了，我会仔细看的。”

鲍甫站起身，向宋立军告别。

“宋市长，我不再打搅您了，向您告辞！“

宋立军拉住鲍甫的手：“老乡来了，我能让您就这样走了？高秘书，安排一下，我请老先生吃顿便饭，你作陪。老先生，今天破例，我陪您喝酒！”

唐天彪从警察暑里回到Ｇ市，打发走给他开车的司机，步行到了他常去的那家日式茶楼。

天灰蒙蒙地，偏北风中夹着的霏霏细雨。此时唐天彪的心情，就象这凄风苦雨，一阵悲，一阵凉。他进入茶楼，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打通了春秋文物咨询公司，果然不出他所料，黄谷已经回来了，接电话的正是他本人。他告诉黄谷在老地方见面。今天他在动身去省城之前，接到黄谷从香港打来的电话，说有急事找他。由于受警察暑陈暑长的召见，他把会见的时间改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