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听了,陷入了沉默,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去了实验中学,平日里心爱的金鱼会怎样,他曾亲眼见过母亲在池子里涮拖把,那画面让他揪心。
那天晚上,孩子做题做到一半,忽然没了勇气继续,他锁上房门,想要逃避这一切。可没过多久,房门便被人狠狠地砸响。
“你这个脑子有病的,老子天天累死累活,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你…… 他妈的,我他妈的是你妈啊!” 母亲的怒吼声传进来,随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孩子缓缓打开门,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批评,还有那戒尺的抽打。这戒尺是母亲从孔庙买来的,以往做错题时会用上,今晚孩子没在鱼池边待着,而是直接回房睡觉,却还是没能逃过。
孩子躺在床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大片枕头。他的思绪飘回到过去,第一条金鱼死后,他曾伤心地大哭,还想着要为金鱼报仇,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后来,他又想,做作业总能让自己变好一些吧。当时,他真的无比郑重地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抄着语文词语,整整抄了十页。晚上,他得到了表扬,可看着那十页纸上被打上的记号,意味着明天还要继续努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这十页糊弄了。孩子心中满是委屈,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我的鱼鱼……” 他还没来得及给那些金鱼取名字呢。
孩子抽泣着,在自己的房间里,至少这一刻,他能尽情释放内心的悲伤。
“半夜三更吵什么,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父亲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孩子忍着,那痛苦如丝线般缠绕心间,可他想起父亲曾对他说过的话:忍着点吧,父亲就是这么忍过来的,被打被骂都忍了,脸上曾被菜刀划过,手上被玻璃扎过,被用细棒抽打过,父亲都扛过来了。这,或许是父亲教给他的一种忍耐,又或许,是无奈的懦弱。
第一条金鱼死的时候,孩子才三岁,那时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如今,孩子失去了一池子金鱼,却怎么也哭不出声,他总觉得自己该笑,哭,只是为了纪念,不然金鱼们就白死了。他心里难受极了,心底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哀,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自己此刻的脆弱。“但我是要哭的啊。” 孩子双手紧紧揪住被子,拼命压抑着情绪。
从那以后,孩子很少在外面展露笑容,他学会了无声的抽泣,并且每周都会在固定的时段,躲在房间里哭上一会儿,枕头成了他最贴心的慰藉,仿佛有了灵气,能轻轻安慰他受伤的心。孩子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心里想着,这可比待在母亲身边好多了,母亲只会说 “你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此刻,枕头散发的熟悉气味,让孩子慢慢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孩子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地走到振杰那里。之前,他曾看见振杰在院子里种上了黄瓜,那时他还会在黄瓜丛里,欢快地讨要黄瓜吃。
可当他走到门口,却发现门锁着,这才想起,振杰每周现在只在周末才回来。
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孩子惊恐地看向四周,除了街上寥寥几个路人,再无他人。他背过身,靠在围墙前,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可笑着笑着,泪水就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兴奋地想,自己终于哭出来了。后来,他索性放声大哭,哭得越来越大声,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跑到黄瓜藤后,这里更加隐蔽,他可以放心地宣泄内心的悲痛。哭了许久,孩子两眼都肿得像核桃,他抬起头,看见天边残阳的最后一抹光,那光芒仿佛带着一丝温暖。不经意间,他发现头顶有个水灵灵的黄瓜,他抬手打下来,直接塞进口里,清脆爽口,甜津津的。孩子心想,还要再等一会儿,得等泪水干了,眼睛不肿了才行。终于,当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他知道,该回家了。
孩子向着熟悉的路走去,脚步有些沉重,可心里却莫名地平静了些。到家后,他看见门口等待的母亲,轻声说:“妈,我饿了。”
时光悄然流转,孩子上初三了。某次深夜放学,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一头倒在枕头上,熟悉的气味瞬间萦绕鼻尖,他摸咂好一会儿,那一刻,才品出了成长的滋味。这个发现让孩子瞬间清醒,只是,振杰早已离开了这片海边,又或者,是孩子早已离开郊区的小屋,去往城里求学。一股心酸从心底泛起,可孩子知道,那些过往的温暖与伤痛,都已化作成长路上的基石,让他愈发坚强。
在这悠悠岁月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孩子与振杰的故事,就像一首略带忧伤却又饱含温情的歌,在时光长河中轻轻奏响,留下一串串温暖又难忘的音符,陪伴着他们走向未来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