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带他出去是我的主意,你替我告诉青玉姑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咳咳咳...是我胆大妄为连累了他...”
她从床榻上滑下虚弱地跪在了地上,断断续续地说着往地上沉重地磕了下去。
“为什么要带他出去?”
“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才想让他看看外面的样子...”
“你以为你在帮他?可你所做的无异于让一个自幼失明的人短暂看见了日光之后又放任他回到了黑暗。得到之后再失去,不如从未得到...”
“......”
余一的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她的心上,她从未想过自己做的事竟是如此的残忍,她低垂着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她惶恐地注视着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下一瞬就已经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余一将她抱回了床榻,盘腿坐下后伸出双掌轻轻放在了她的背上。平静如水的目光中没有埋怨也没有责备,因为在他看来若不是他怜悯岳灵泽的孤独,默许了他们的往来,便不会有上元节一事。
“咳咳”
一阵寒风吹过,站在长廊上的余一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咳,而后转身继续向着学舍外走了出去。
荷山府
床榻前守着的青玉看着岳灵泽再度睡去后起身轻声走出了门,可在他走出去后岳灵泽又慢慢睁开眼爬了起来,看着挂在架子上的那件斗篷,不觉又想起了罗风那张陌生的脸和青玉面对他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畏惧。
供奉着无名灵牌的屋子里,罗风负手静静伫立,青玉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将军怎么会突然回来,要是被荣氏的人...”
“我再不回来,你们就是从别处再寻一个孩子替了他我恐怕都不会知晓。”
“是青玉疏忽,才让殿下离开了荷山府,青玉甘受一切责罚,只请将军不要怪罪殿下”
“你平日就是这样纵容他的?难怪他如此肆意妄为,你和阿秋不知如何教导他,那就让我来”
“...不是的,他性情一向乖巧和顺,此番出府也是因为...”
“姑姑!”
青玉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正急切地说着,门外的疾呼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言语。
“殿下...”
“你是何人?”
扶着门框虚弱地踏进门,岳灵泽有些摇晃地走到了青玉的身前,戒备地直视着面前的罗风丝毫没有畏惧。
两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要收回视线的意思。
“这是当年救下我们的风将军”
“风将军?那就是姑姑之前说的...仲父?”
听到青玉如此说,岳灵泽脸上的神情瞬间转为了讶异。他虽一直没有见过,但从他记事开始,青玉告诉他关于荣氏与他们的仇恨时就提起过,当年他们被荣氏迫害是一位风将军所救,因恩同再造故而就让还是婴孩的他拜了他为仲父。
“不知是仲父到此,灵泽失礼,还请仲父原谅”
他说着掀开衣袍跪在了地上,恭敬地对着罗风磕了个头。而罗风却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看向了他身后的青玉。
“你方才说他出府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
“是因为灵泽一直待在宅中对外面心生好奇,这才趁姑姑睡下后自己逃出了府”
“自己?”
“是”
岳灵泽垂头笃定地应了一声,跪在他身后的青玉蹙眉看了他一眼,心中也了然了他两次打断她言语是不希望她说出乐音的名字。
“哼,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灵泽,是东楚的皇子”
“供奉的这些灵牌当属何人?”
“是母亲和外祖一族”
“他们因谁而死?你又因何人被困此处!?”
罗风睥睨着他,掷地有声的言语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针一样刺入了他的身体。
“荣氏一党…和岳开霁”
“你既知晓,就应该知道你的命从来就不属于你自己”
“……”
“若不能诛灭荣氏和昏君,为你母亲和外祖一族报仇雪恨,来日九泉之下你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是灵泽错了,灵泽愧对母亲和外祖一族,愧对仲父,愧对姑姑和余先生…”
被他的言语和目光穿刺得体无完肤,岳灵泽垂眸失魂落魄地朝着地上又是沉重一拜。
“日后一切都当遵从仲父之意,诛荣氏,杀昏君,不死不休”…
站在门外的余一俯视着在地上对着那些灵牌叩首的岳灵泽,藏在袖中的拳头不觉握紧。他抿唇沉默了片刻后本想转身离去,可发现他的罗风却忽然眸光一闪。
“知错能改,你舅父见了心中也定然十分欣慰”
“舅父?”
“是吧,阿秋”
余一停下脚步冷冷地迎上了他颇有深意的目光,岳灵泽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望着门外的余一脸上只有错愕。
“余先生…”
“你当唤他,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