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的山,像是一团要把所有光亮都吸进去的浓黑影子,君子酒提着灯笼,也不过能照亮山道上的寸几前路。
好在周遭并不是一味的死黑,时不时就会响起些虫鸣鸟叫,提醒她并非山中唯一的活物。
那琴声仍然断断续续地吸引着她。乐音飘飘遥遥,近乎和自然融为一体,是山间的清风,是夜里的明月。
她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个人,理智告诉她该往回走,情感却让她一探究竟。
她翻过山岩,跨过山坡,山上人踩出的小径已经到了尽头,前面剩下乱草、灌木和在夜里变成一条条沉默的影子的高大树木。
君子酒没有停下脚步,毅然决然地足尖点地,飘然而起,穿行在树间如履平地一般。
她想要去找弹琴的人——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执着,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如果错失了这个寻找琴师的机缘,会令她怅然若失。
君子酒一路循着琴声飘来的方向过去,有时远了,有时近了,好像她一直在这座山里打转一样。
最后,她已经在山里走的很深了,就算点开游戏地图,也只是告诉她身在群山之中。
周围不再漆黑一片,山林中漫飞着闪烁的萤火虫,好像也是被琴声吸引过来的一样。
君子酒来到当初从山中密室出来时看见的那挂瀑布附近,琴声已经随远处的水雾一起清晰地飘得环绕身周。
这也是她捕鱼的那处山涧,瀑布撞击水面的声音本该十分响亮,但琴声却穿透了水声,隔着很远,都能将她引到此处。
山涧边一处青松下,山石上放着一盏角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一个瘦削的青年正在坐那抚琴。他的姿态潇洒,弹得超然忘我,自成一个世界。
君子酒不敢接近,只能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她不会弹琴,也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目,更对他琴曲中流露的感情一知半解。
但这琴声盖过了后面瀑布的轰响,不知何时山中惯有的虫鸣鸟语都消失了,让人觉得万籁都虚幻静远,唯有这声音涤荡心绪,在天地间呼啸不息。
青年一曲奏毕,抬头看了一眼眼离他不远提着灯笼的君子酒,轻轻一笑,向她招招手。
君子酒有些迟疑地走过去,方才离得不够近,青年又低着头,她现在才看清对方的面目。
他并不年轻,但君子酒也不能确定对方的年纪,长得神清骨秀,披散着长发,披一件焦蜜色的宽袍,很有艺术家的落拓不羁范儿。
他有一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在微笑的眼睛,身上的气度恍若洞悉一切,无端给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君子酒走到他近前,行了一礼,轻声道:“打扰先生了,我偶闻琴音,见猎心喜,贸然寻了过来。”
青年上下打量她一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者是客,不必多礼,小友请坐吧。”
君子酒小心拂了拂地上厚厚一层松针,盘腿坐下,又赞道:“先生妙手,令人佩服。”
青年笑道:“在下姓裴,表字照衣,小友唤我姓名便是。”
君子酒看着他头上浮现出的[裴照衣,Lv.???],口中说道:“裴先生技艺高超,我心中佩服,直呼姓名只怕不礼貌。”
裴照衣洒脱一笑,并不在意,又向君子酒发问:“小友听得认真,可有什么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