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酒觉得有些惭愧:“我文才浅薄,听不大懂,只觉得裴先生弹的琴好听。”
青年眼中笑意愈盛:“‘好听’二字便很足够了。那些文人书生用再多笔墨来夸耀琴曲精妙,其实也不过是这个意思。”
本来还在绞尽脑汁想词来夸他的君子酒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先生半夜在此抚琴,可有什么心事?”
裴照衣摆了摆手:“想弹就弹了,左右深山里除了花鸟鱼虫,无人受我烦扰。”
君子酒心想要是没人能听到你的琴音,那我是怎么跟着找过来的?
随即又听见他接着往下说:“我途经此处,回忆起昔年故友与我松下手谈,也是情难自抑。”
君子酒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先生与故友真情所系,纵隔千里,也共享一轮明月,心意相通。”
裴照衣笑道:“我那位故友已经逝去很久了。”
君子酒差点把控不住面上的表情,只能生硬地回转:“是我言辞失当,请先生见谅。”
裴照衣似乎逗够她了,面上流露出几分满足,君子酒差点以为自己看岔了。
恍神之间又听他问道:“我已经告知了小友姓名,不知道小友尊姓……?”
君子酒赶紧把自己的昵称念了一遍,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取什么创新古怪、骇人听闻的名字。
裴照衣念了一遍,信手拨了两下弦,又问:“可还想听琴?”
君子酒说:“求之不得。”
裴照衣温和地说:“时候不早了,今日与小友相见,兴之所至,我便再为你抚琴一曲,听罢此曲,便早些归家吧。”
她难免觉得有些可惜,恋恋不舍地问道:“过了今日,我能去何处寻裴先生呢?”
裴照衣淡然道:“有缘自会再相见。”
好吧。大概高人都自有其风骨,不想被人纠缠……她心中遗憾万分,却不作过多的纠缠,凝神屏息准备听曲。
裴照衣略一思索,指下便流出一阵清丽的琴声,这琴声时而犹如黄莺出谷般活泼,时而恰似清晨叶上垂露般清新,令听者如痴如醉,面迎春风般舒展眉眼。
琴音回响在山涧中,周边的萤火好像为之所感,逐渐聚拢过来,围着琴师飞舞,一时映衬得他如有仙人之姿,超凡脱俗。
这曲中真意,自己只能领略十之一二,余者如夜晚天幕上遥远的繁星,难以品味其中韵味。曲终只留袅袅余音,散尽之后,周围的萤火才一荡,四散而去。
裴照衣弹琴的时候,是闭着眼的,大概也很享受自己弹琴的过程。
等他睁开眼睛向君子酒颔首,她就知道这是在无声地赶客,自己该走了。于是她起身再行一礼,转身打开游戏地图,向着自己家的方向离去。
君子酒的身后又传来一阵琴音相送,比起上一首却更显疏阔,犹如山之巅高耸入云,天之涯遥不可及,海之宽无边无际。
她离得越远,乐声越悲,大概那位裴先生,也是在真切地思念自己已逝的好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