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林泊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低哑,他轻咳了一声,蹲下身来,目光与小男生平视,再说了一句,“你好。”
小男生紧张的抓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林泊这才看见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全是大片大片的青紫,青紫上有针孔和大小不一的伤疤。
他有些眩晕,脸色又白了些,伸出指尖颤颤的在小男生细小的手臂上碰了下,低声道:“这是……”
小男生眨了眨眼,胳膊往后缩,人也后退了一步,与林泊隔开距离。
他似乎是不习惯与人相处,却还是强撑着自己的不舒服与难受对着林泊道:“你好,我想问问你,你见到我的朋友了吗?”
“就是我的朋友,”小男生努力的向他描述着,“他比我胖一点点,然后个子没我高,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他的眼睛很漂亮……”
许是感觉到林泊看他的眼神不那么平和,他缩了缩脖子,“你,你见过他吗?”
“……抱歉,我没有见过你的朋友。”
“啊——”
小男孩失望的耸下肩,面上露出一丝丝委屈,喃喃道:“你也没见过啊。”
“嗯。”林泊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平和,冲着他笑了笑,“我没有见过其他人,你是和你的朋友走失了吗?”
小男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在找他呢。那你呢?你也在找你的朋友吗?”
林泊顿了顿,“差不多。”
小男生没多问,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水煮蛋出来,大大的鸡蛋几乎遮挡了他整只手,“我给我的朋友带了吃的,他的个子太小了,我得多喂他吃点鸡蛋他才能长得高高的。”
林泊看着那枚水煮蛋有一瞬间失神。
小男生悄悄看了他一眼,还是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我不喜欢吃这个,所以都是我的朋友吃的。你要吃吗?我可以给你吃。”
“不用了。”
林泊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在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谢谢你,但是我也不喜欢吃水煮蛋。”
“好吧。”
见他不吃,小男生浅浅的松了口气,立刻把鸡蛋收好,对着他弯了弯眸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林泊,你呢?”
小男生摸了摸脑袋,“唔”了一声,思索了好一会儿,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周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害羞,“我不知道诶,但是他们都叫我一号。”
“一号……”林泊眉心微动,正要在开口说什么,就见小男生突然回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一片空白招了招手。
随后他扭过头来,原本就很红润的脸蛋透露出一丝兴奋,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对着林泊道:“我找到我朋友了,他在叫我呢!我先走了!你也要早点找到你的朋友哦!”
林泊甚至来不及回应他,小男生就已经飞快的转过身跑走了,他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眼前。
他终于坚持不住,手捂上心口,那里被压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还是没坚持住,攥紧了心口的衣服倒在了地上,望着空中的虚白,难捱的闭上了眼睛。
一号是他。
他就是一号。
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小男孩儿就是他,是他在【圣德利疗养院】那个副本里做过的梦中, 看见的自己。
……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晕眩感彻底消失,林泊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后,才撑着身子坐起了身。
就在他刚要起身之际,一只手伸在了他面前。
“要起来吗?”
这只手指节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格外精致, 可掌心中那道狰狞的划痕却分外刺眼。
林泊动作一顿,看着那道伤疤忍不住动了动唇瓣,不知为何,他心底莫名划过了些许难受。
他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这个人很眼熟,非常非常眼熟,林泊肯定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甚至熟悉到他好像记忆的深处就一直存在这个人的身影。
男人发丝很长,随意的披在脑后,有些不听话的会从旁边溜出来。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是淡蓝色的,里面像一片澄澈的湖泊一样,蕴含着无限生机。
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唇,唇形优美。而就在他左眼正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更为他的容貌增添了几分艳丽。
林泊一怔,“你……”
“地上会凉,快起来吧。”
男人弯了弯眸子,不等他说出什么 就牵住了他的手, 将他拉起身。
林泊就愣愣的站了起来,他眼睫轻晃,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或许吧。”男人耸了耸肩,“可能我们有过一段呢?”
他这有些不着调的话,却又恰好戳中了林泊的心思。
林泊忍不住咬住下唇瓣,当真开始思考起了自己忘记那些记忆以前,到底有没有干过什么情感方面的坏事。
没有最好,要是有,那他也只能当做没有了。
他眨了眨眼,正要说什么,可是一转眼,眼前的男人就松开了他的手,脸上含着笑,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
他下意识的往前追去,“你去哪里?”
“林泊,往前走。”
男人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永远出现在你身边,你要往前走。”
他的身影逐渐被周围的白光所吞噬,林泊瞳孔猛的一缩,心头莫名发紧,立刻向着他大步冲去,“不要!”
他努力的伸直了手臂往前扑,可男人依旧消散在他指尖。就像他出现的那样,出现的奇怪,消失的也奇怪。
林泊心中一阵悸动,难言的窒息感从喉间开始蔓延,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在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之间离开了他。
可就算是这种感觉,也让他觉得熟悉。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他弯下腰撑着膝盖,恍惚的直起脑袋,却看见眼前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的白光尽数散去,像是电影开始拉开幕布一般,而他则是这场剧中那个被人看不见的外来人。
他以一个第三者的角度,看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