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梁说着,还是给孩子留着吧,我出去转一圈,就走出了家门,来到大街上。街角旁,一对夫妻的小摊还没有收,两口子还在那里忙活着,一条小狗趴在那里看着路上的行人。
凉风吹着,袁梁清醒了许多,就去了范文章那里,聊了一会,就回家了。袁梁没有给范文章说四千台ABY103机器出口的事。
第二天上班,袁梁再给付鹏程打了一个电话,就一直在传真室,直到收到付鹏程的传真。袁梁拿起传真,在走廊上停了一会,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去找吴厂长。
吴厂长的房间,崔尔琢在聊着什么。吴厂长见袁梁进来,问什么事,袁梁说我一会再来,说着就走了。袁梁站在走廊上,等着崔尔琢走出来,才又走进吴厂长的办公室。
袁梁把付鹏程的合同递给吴厂长:“吴厂长,阿根廷陈先生的合同来了,6100元的价格,你看看能做吗?”吴厂长抓过合同,急速地看了看,抬头问袁梁:“这,这,这是怎么做成的?6100元的价格,完全可以呀,坚决做。太好了,今年过年都要忙了。我就说嘛,咱守住底限的一个大数,他们自然会涨价。“
袁梁看着吴厂长,给他说着和付鹏程的谈判过程,说着和徐有才怎么改包装箱,怎么装集装箱,怎么计算运费,怎么计算海运费,怎么逼着付鹏程又降了价格,这才有了这个结果。
吴厂长拿着合同,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脸上有了笑容。袁梁说:“现在两台机器改成一个包装箱,我们还能节省包装费用,这样下来,6200元也就差不多了。”吴厂长看着,不停地点着头,对袁梁说:“你在合同上签名回传吧。”袁梁迟疑了一下说:“合阳市机械进出口公司是程远方的片区,而合阳市机械进出口公司又是北京总部的分支机构,是从北京转接的活,按说又是北京片区的,这应该陈达负责,应该他们两个签字吧,我就不签字了。”吴厂长说:“他们两个做什么了,什么都没做,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你处理的,你先把合同签字传过去再说。这个合同你还告诉其他人了吗?”袁梁说:“从和付鹏程、陈先生接触,我觉得这件事情太重大了,必须慎重,我除了向你汇报外,没有和任何人提过。我觉得,这都关乎着工厂一年的生产经营、经济效益,我就怕有闪失。”吴厂长说:“你去签字回传吧。那个,听你说,这里面还有徐有才的功劳,你再给徐有才多开点工时去吧,就说我说的,这是为厂里立功了。”袁梁签字回传后,复印了一份合同交给了吴厂长。
第二天上午,夏爱祥碰到了袁梁问道:“你们出口处谁接的单子,吴厂长直接安排生产ABY103产品一千台,这个批量太大了,厂里的许多其它产品都要为它让路啊。财务处安排了资金,采购处也启动采购了。”袁梁说:“你管谁接的单子,你安排好生产就行了,过几天我再给你说。你再给我开十个工,开给徐有才,吴厂长安排的。”夏爱祥说:“这个一千台,肯定是你做的业务,绝对跑不了你,出口处的其他人,谁都操作不了这么大的单子,接这么大的单子,在厂里还不是横着走,别说吴厂长安排的,就是吴厂长没安排,你让我给徐有才开三十个工,我愣都不打。”
袁梁拿着另外开好的十个工给徐有才,徐有才摆着手:“你这就过了,我知道你和夏爱祥的关系特别好,你说啥就是啥,那我也不要,这工时太多了。”袁梁说:“这是吴厂长特批的。这不是刚刚下达的生产一千台ABY103产品吗,包装箱就是我和你一起设计的,不说产品,单单一千台产品的包装费用就会降低十万元以上,给你开几个工算个毛。”徐有才惊喜到:“我刚刚听他们说一千台ABY103产品要投产,我还不相信是真的,这太好了,这下车间里要忙了,刚才高晓华从生产处出来,高兴地咧着大嘴合不上了。”袁梁说:“这个一千台ABY103产品,二分厂是关键,你在生产现场也盯着点。”徐有才说:“你就放心吧,不给我工时我也会盯紧的,我保证二分厂的设备安全高效运行,我这就去和那几个设备维修员聊聊去,我的话他们没有不听的。我们不怕加班,我们不怕出力,我们就怕没活,就怕闲着。”
参加广交会的人回来了,没听说有什么订单。
早晨,汪恒善让人捎假过来,说是请假一天。他出差了,昨天就应该回来,肯定是家里有事请假。
第二天早晨,汪恒善来上班了,平常红红的脸膛看起来显得发青发灰,好像早晨起来没洗脸一样,脸也憔悴疲倦了很多。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个人发呆,就那样待了好长时间,袁梁看着他,知道他肯定有心事。
袁梁喊着他:“喂,走,到那边聊聊。”汪恒善好像打了一个冷战,突然惊醒过来一样,跟着袁梁来到了小接待室。
袁梁看着他说:“看你的样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看就写在脸上了。”汪恒善没有说话,低着头,看得出来,他的嘴唇在抖动着,两眼发红。袁梁说:“就我们两个,说吧。”汪恒善没有说话,低着头,脸埋在了自己的两个手掌中,肩膀抖动着,低声啜泣起来。袁梁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这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汪恒善擦擦眼泪,断断续续地给袁梁叙述着。昨天,他出差回来,回到家里,拿出钥匙开门,门怎么也推不开,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门,房间的客厅胡乱堆放着桌椅,那肯定是被自己推开的,房间里面乱七八糟。汪恒善冲进卧室,看见张怡菊在床上躺着。汪恒善急忙问,这是上班时间,你怎么没有上班啊?怎么在家里睡觉?发生什么了?汪恒善过去掀开被子,张怡菊一下就抱住了他,大声哭起来。哭了很长时间,才抽泣着说,昨天晚上,大概十点多钟,张怡菊看完电视要睡觉了,有人敲门。张怡菊因为一个人在家,所以就问你找谁呀,门外有人回答,我找汪恒善,我是汪恒善的朋友,到家里来看看。张怡菊就打开了门,结果就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戴着口罩,戴着手套,戴着帽子,进门就把门关上,一人捂着张怡菊的嘴,一人拧着张怡菊的胳膊,把张怡菊给控制住了,然后就把张怡菊捆在了桌子腿上。那两个人逼着张怡菊交出现金,交出银行卡。张怡菊不交,那两个人就打张怡菊,一直打。直到张怡菊把家里能有钱的地方,全部告诉了他们,那两个人拿着张艺菊的银行卡、金项链走了。
张怡菊挣扎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捆着自己手上的绳子挣开,把桌子椅子全部顶在门口,就躺在地上。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张怡菊也不敢回娘家,一个人战战兢兢,直到天大亮,才上床睡觉。
汪恒善没有犹豫,打电话报警,警察很快来了,现场察看过,两个人跟着就来到了公安局。警察询问着张怡菊,张怡菊回忆着回答着,说着那两个人的体貌特征、语气神态,虽然两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但肯定是本地人,其中一个人有口头禅。听张怡菊说口头禅,汪恒善的眼前像炸了个惊雷一样,他的一个朋友就是这样的口头禅,他就是在出差的当天和这朋友喝过酒。汪恒善说出了那朋友的名字、家庭地址,半个小时后,警察就把那人抓到了公安局,才发生一天的事情,不用抵抗,直接说吧,那人愣都没打就说了,说是到朋友汪恒善家里玩去了。
不管怎样,承认就行。汪恒善和张怡菊两口子到家,还没有一个小时,那人的父母和几个人,就来到汪恒善家里,掏出大把钱来放在桌子上,并且说那人和汪恒善是朋友,那人知道汪恒善有钱,所以就过来给汪恒善借钱,不借钱也可以,把钱还给你就是。
汪恒善说,有这么借钱的吗,我不在家你给谁借钱,有这样半夜来借钱的吗,有把人绑起来借钱的吗,既然已经报案了,就让公安局秉公断案吧,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一伙人走了,没想到两个小时之后,张怡菊的父母来了,张怡菊的母亲搂着她就大哭。张怡菊的父亲冷冷地对汪恒善说:“你交的什么样的朋友你还不知道吗,这样的人能惹得起吗,你把他关起来,他出来以后能饶得了你?他在里面关着,外面也会有人找你的事。那边的人都打通了,就等着你这一句话了,就说是朋友借钱,就这样结案吧。他们愿意把钱还回来,愿意补偿,给你们两口子赔礼道歉。就这样吧。”汪恒善当然知道对方的势力,连张怡菊的父母都搬过来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只有听从她父母的。
汪恒善啪啪地打着自己的脸,这是他自己交友不慎,这是他自己在出口处挣了钱,这段时间就飘了,酒场就多了,多是夸夸其谈,洋洋得意起来,就被人惦记了,就遭此一劫。
袁梁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道张怡菊是否还发生了什么,袁梁没有再多问。袁梁对汪恒善说,你回家吧,陪陪张怡菊,我在这里盯着呢。从此,汪恒善低调了许多,成熟了许多,再也没有了那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