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30，一机厂的礼堂，还是那个礼堂，还是熟悉的背景，还是那个主席台，但主席台上的人，已经不是那个样子了。主席台上，领导依次就坐，杨国庆坐在中间，他的左侧坐着朱卫彬、市发改委主任于世伟、市国资局局长朱俊、市委组织部科长卜庆东，他的右侧坐着袁梁、马虎腾、杜文艺、周晓、黄博。
从台上望下去，有很多穿着新西装的人，看来新西装穿着还不错。
台下的人，有的人觉得无关紧要，谁当领导都可以，但有的人在仔细端详着台上，本来觉得周庆亮走了以后，学派已经土崩瓦解，但没有想到学派的三剑客异军突起，夏爱祥去电器厂当了总经理，袁梁在一机厂当了总经理，最低调的黄博也成了副总经理，而且从老工派到骑墙派的杜文艺彻底倒向了袁梁，马虎腾也见风使舵，学派成了最大的赢家。吵吵嚷嚷、轰轰烈烈的新兵派，偃旗息鼓了，周晓有气无力地坐在台上，也是大势已去。而曾经一家独大的工派，不见了踪影，即使是党委委员田县安，有人在会场中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他，他根本就没有来。而一直是副职的朱卫彬印堂发亮，坐上了011车，成为了赢家，虽有农派一说，但此派一直势力薄弱，也难成气候。这一次一机厂的格局又是大变，但愿今后能团结一心、协作奋战，不再窝里斗、不再搞派性，共同把一机厂的工作做好。
杨国庆宣布，根据《武城市公开选聘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工作实施方案》，根据竞聘结果，经董事会提名，市委组织部考察，任命袁梁同志为一机厂总经理。经总经理袁梁同志提名，报市委组织部考察，任命马虎腾、杜文艺、周晓、黄博为一机厂副总经理。自即日起，新的总经理班子产生后，原总经理班子成员职务自然免除。下面，请总经理袁梁同志讲话。
袁梁接过了话筒：我讲什么呢，这几天，我就想把员工的劳保用品、工作服发下去，就想把工资发下去，这几天就一直这样忙活着，也没有想好发言稿，那我就讲几句肺腑之言。我来厂刚好十年，许多人在这个厂里已经待了十几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们对这个厂充满了感情，这里是我们的根，只要我们全厂职工共同努力，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我这几天也是倍感压力，这是组织对我的信任，也是一千多人给我的信任，我自己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也只有一双手一颗脑袋，但我有持之以恒的信心，有永远不变的初心，有一定要把一机厂搞上去的恒心。我决心，只要我干着，就不欠员工的工资福利，不欠国家的税款，也不欠银行的利息，全心全意为员工谋福利，真心实意团结总经理班子，一心一意为企业发展做贡献，誓为一机厂和地方经济的发展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好，谢谢大家。
台下，是热烈的掌声。人家刚刚给发了西装、发了劳保用品，发了工资，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干的是大实事。除了他之外，台上坐着的那几个厂领导，谁能在几天的时间就给我们发工资呀？就这几天，雷厉风行，说发就发了。
市发改委主任于世伟不日就将就任市人大副主任，他听着袁梁的信心、初心、恒心，全心全意、真心实意、一心一意，听着他的三不欠，也不禁暗自叹道，我说市委书记陈瑞明怎么会看上他，他虽是业务出身，不只是业务能力超强，而且这理论水平、这讲话的水平也是一套一套的。还没有讲话稿，随便讲几句，就已经是这水平了，这要是在哪个部委办局，给领导写个讲话稿，也是呱呱叫呀。
接着几位副总经理，做表态发言。
杨国庆说，现在，我宣布，一机厂总经理选聘工作，到此圆满结束。为了加强企业管理，理顺企业内部关系，降低企业内部成本，持续推进企业改革，下一步将由工作小组进行监督，由新的总经理班子主持，在一周的时间内，选聘一机厂新一届中层干部。在此，我代表一机厂董事会宣布，一机厂原任中层干部自动免职。第二件事，一机厂作为国有企业，负担大包袱重，岗位重叠、人事冗杂，从去年的一月一日起，凡调入后勤行政部门的原车间人员，一律返回车间原岗位，在两日之内，办公室统一办理好调动手续。好，我宣布，会议结束。
不待人们反应，杨国庆就宣布会议结束了。
办公楼前，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的人。有中层干部，那只是原来的中层干部了，会议上已经当众宣布了就地免职。总经理、副总经理都能选聘，能上能下，自己作为一个中层干部，自然也就不是终身制了，也就能上能下，也就只好再想办法了。
还有一些是后勤岗位的人，这一年多的时间，从车间调往后勤的人，大部分是亲属关系，再就是关系户，没有多少是凭自己的个人能力，或者岗位需要来安排的。这些人的后台既倒，也就只能是哪里来哪里去了，还是从头开始，干好原来的工作。
中层干部重新聘任、冗员调整，就是袁梁昨天晚上给杨国庆说的两个问题，借杨国庆的口来实现告知相关人员的目的。
中层干部选聘通知，在上午就贴出去了。
中层干部之所以重新选聘，不是中层干部都不行，是个别的中层干部不行，比如说清欠办主任任瑞林，袁梁肯定是要把他拿下的，在清欠办拿着平均工资，什么事情都干不了，那还要他何用？不会再成立单独的清欠办了，清欠办归入到销售处，也按照回款拿提成，只是底薪给你高一点儿，绝不能坐享其成。
比如说设备处处长刘凯，他比吕建超更坏，要砍掉周晓的哼哈二将，已经给周晓打了招呼。周晓作为副总经理，只是分管质检处，他手下也就只有一个质检处处长，如果他提议吕建超当质检处处长的话，也可以给他留点面子，但刘凯他是保不住的，今后他就只能哼不能哈了，也许他会和吕建超一起，夹紧尾巴。干部终身制的打破，使得他们观念上有了改变。设备管理员都是分到车间各工段的，都是包片负责制，设备处处长也好选择。
保卫处处长陶英安，原来也是卢建学的人，吴侠一直想动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范文章说，这个人不用管了，干过连长转业的，明白事。他知道周晓成不了气候，他已经在活动着，要调回老家淮安了。这样就需要选聘一个新的保卫处处长。
工会主席崔尔琢已经退休，党委副书记马虎腾兼副总经理兼工会主席，和他沟通一下，再选一个保卫处处长。
办公室里，邱毅是办公室主任，李志强是办公室副主任，其实有的时候官职不在正副，而在于谁更有实权，大家都知道李志强是袁梁的同学，办公室的事情，袁梁更喜欢安排李志强去做，这就行了。
最难办的是财务处处长江小勇，这个肯定不用说，也肯定不会用他，那是吴侠的人，无论谁当总经理都不会用他，他肯定有这个思想准备，只是要好好考虑，给他再安排一个什么岗位。而接替他的财务处处长，这个人选必须要好好考虑考虑。
几个分厂车间里面，也无大碍，四分长还让辛伟峰回去就是了，盛金宝也不会有多大意见。
还有一个就是采购处处长，在任何人的眼里这都是一个肥差。现任采购处长段国强，已经在吵闹着干不了，事情太多，头绪太多，最好自己干一个简单的活。这样，就需要选一个采购处处长。
袁梁坐在办公桌上，拿起电话，但是又放下了。他走出去，经过设备处门口，里面只有一个人在摆弄着地下的一个零件。袁梁走出办公楼，一会儿就来到了五分厂，五分厂厂长兼党支部书记盛金宝迎过来。
袁梁来到YJCCYJ1000-01冲压机旁，站在那里看着。孙一然和朱老黑正干着活，两个人紧张有序，机器轰鸣，把一个个工件吃进去又吐出来。孙一然把自己的护目镜往下拉拉，喊了一声：“袁总。”
车间里到处是忙碌的人，几乎所有的设备全开。最北面的工段里，电焊机的弧花闪个不停。车间的路上，有叉车，有小推车在忙着转件。到处都是忙碌的人。
已经几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一切，如在眼前历历在目，这里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设备，熟悉的工友，只是那一个她早已经不在身边。难忘那一起挥洒汗水的日子，难忘那挥洒青春激情的岁月。
袁梁和盛金宝来分厂办公室，袁梁对他说：“看辛伟峰在哪里，让他过来。”盛金宝站在窗户边，看看楼下车间，转身就跑了出去，一会儿和辛伟峰一起过来了。袁梁看着他：“看你工作服这么干净，到哪里去闲聊去了，车间里怎么没看到你？”辛伟峰笑笑：“袁总，我就负责那些设备，设备只要保持良好运转就行。你只看到我闲的时候，你没看到我忙的时候啊。”袁梁说：“闲话少说。办公室已经发通知，你准备报名参加哪个部门的选聘？”辛伟峰愣愣地看着袁梁，然后又看看盛金宝：“我只在两个地方待过，一个是设备处，一个是五分厂，五分厂有老盛在这儿守着，设备处我倒是想参加，可我是被免职的人，我哪有这个资格，我也就是想想而已，我就不报名了。”袁梁说：“这都一年多了，进监狱有也有个期限吧，有期徒刑的出了监狱还要重新做人，你这改造的也算是差不多了。”辛伟峰欣喜道：“那我就报名设备处长，我参加选聘。”袁梁说：“你别参加设备处选聘了，参加五分厂厂长选聘。”辛伟峰和盛金宝都吃了一惊。
袁梁说：“别那样看着我，五分厂这里还是你最熟，还是你来当厂长。老盛，你也别想好事，这里的党支部书记你也不能再干了，你去四分厂任副主任。我和朱书记沟通一下，你再兼任四分厂党支部书记。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四分厂。”
盛金宝说：“这近三百人的分厂，一个人确实干不过来，老辛回来了，我在这里和他搭档，我当然愿意，我还是在这里当党支部书记吧。”还是辛伟峰的脑子转得快：“老盛，袁总让你到田县安那里去当副厂长兼党支部书记，这个含义，你应该明白，这几乎相当于咱弟兄两个把控两个重要的分厂了，这不是免职，是对你的重用啊。”盛宝金想了想说：“我服从安排，实际上咱五分厂和四分厂那边配合最多，我到那里，两个车间的工作保证会很协调。”袁梁看着盛金宝说：“副主任不需要选聘，到时候直接任命就行了，你就等着吧。辛伟峰，你去报名吧。”盛金宝说：“这边只要辛伟峰报名，其他人就不会报名了。”
袁梁看着辛伟峰说：“出口处那边，准备配一个发货助理，我看朱雪梅合适，这个话是我给她说，还是你给她去说呀？”辛伟峰急忙说：“他是我的前小姨子，我去也不合适啊。”袁梁说：“还是卖给你一个人情吧，朱雪梅还是你女儿辛欣的小姨，关系该缓和的时候还要尽量缓和。”盛金宝说：“我去给她说，就说老辛给她说话了，袁总也想让她去，她还不高兴死了。”
袁梁说：“这两个分厂有六百多人，占工厂三分之一的人，一定要把握好，生产上的事我不说，一个是安全，再就是人心，一定要把人心给捂住了，把人给理顺了，我可把这两个厂交给你们两个了。”辛伟峰急忙说到：“袁总，你交给我俩，你一百个放心就是了，我们保证全力以赴，保证服从指挥，服从命令，带好车间的人。”
袁梁和辛伟峰走出车间，站在门口。辛伟峰说：“徐有才想找你呢，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袁梁说：“你又回到了分厂，还是让他在设备处吧，他可以选聘设备处处长。”辛伟峰说：“你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他一个人挣钱，四个人吃饭。当一个设备处处长，工资又能高上多少呢，又没有加班费了，他说他想去做业务，也想搏一把，业务做好了提成就高一些。如果是竞选处长的话，他觉得还好意思跟你说，就干个业务员还说什么呀？”袁梁没有说话。
第十七章 扬帆起航-破茧成蝶终展翅（10）
袁梁回到办公室，李志强过来了，看李志强的样子，头发凌乱，两眼通红，满脸沧桑。他在办公室工作，也不算是很忙，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有两个人在等着签字报销，袁梁拿过来单据，看看就签上名，那两个人就走了。
李志强走过来，递过来一个调动申请：“不好意思啊，老同学，你刚刚上任，我应该给你助威啊，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准备调走了，这是我的调动申请。”袁梁接过他的申请，扫了一眼：“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才干了还没两天，等着你出力相助呢，你老同学就来这一出。”李志强的脸红了，眼泪都要下来了：“我这确实是事出有因，人家说家丑不可外扬，我确实是家里有事，我们也都已经联系好了，一家人准备到金南去，我父亲也给我联系好了单位。你老同学这里我也帮不上忙了。”
袁梁心想，既然已经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不明说，那也就不能再问。袁梁看了看，就在调动申请上签上了字：“咱是老同学的关系，这个关系变不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你一定告诉我，我肯定会尽力。”李志强说：“那还用说，这个关系在这里放着呢。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走，可我不得不走。你这刚当上总经理，老同学就祝你一切顺利了。”袁梁说：“我也不强拦着你了，我也祝你一切顺利。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看看小嫂子和两个孩子，你如果用车的话就直接给刘红军说就行。”李志强说声谢谢，转身走了。
袁梁坐在那里愣了半天，李志强有美若天仙的媳妇，有冰雪美丽的双胞胎女儿，但肯定也有难处，既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了，肯定也有无奈之事吧。也许这就是人生吧，不能什么好事都是你的。
几年之后袁梁才知道，李志强当年的出走确实属于无奈。他住在学校里，那个地方很偏僻，他一直担心着有流氓地痞到那里去骚扰，他下了班就回家，他一直很注意，好在没有出过什么事。但没想到的是，那个学校有一个年轻男老师，白面书生，虽然已经结了婚，但和李志强的妻子杜素华在一个学校，时间长了，难免就有了歹意。杜素华是一个绝色美人，气质好形象佳，免不了招蜂惹蝶。时间长了，李志强就听到了风言风语。虽然那男人被调离了那个学校，但李志强和他的父亲都是爱面子的人，李志强的父亲就凭着老关系，给李志强和杜素华在金南联系了单位，一家四口就迁往金南。
袁梁想着，办公室也就这样了，还是邱毅的办公室主任，好在他一直谨小慎微，哪一派都不是，反而是大家都放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