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待了一会，刘红军开车，把袁梁、马虎腾、杜文艺拉到了城南的羊肉汤馆，也是打着八义集羊肉汤的旗号。

几个副总经理里面，黄博是一贯的清心寡欲、不善交际，和他在一起，袁梁说什么就是什么，安排什么自然会干好，所以这样的场合他不会参加，袁梁也不叫他，他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周晓就不用说了，肯定不会喊他。许多事情，有马虎腾、杜文艺就行了，总经理班子，在这个羊汤馆里商量了不少事情。

杜文艺先是要了一个羊头，有两个凉菜在那里放着。三个人有刘红军招呼着，就吃起来。

袁梁对马虎腾说：“马副书记，财务处处长江小勇，今后就归你管了，你那里不是缺一个党委办公室主任吗？让他专职做党委办主任就是了。”马虎腾说：“没问题，我去找朱卫彬、江小勇，朱卫彬肯定没意见，至于说江小勇，他应该能想得到，给他个位置就不错了，这也是中层干部。归根结底，他是吴侠的人，谁都不会用他。”

杜文艺看着袁梁说：“袁总，江小勇离开财务处，财务处处长谁干啊？这个可要想好。”袁梁看着杜文艺，意味深长地问道：“如果从财务处选一个财务处处长的话，你觉得谁合适？”杜文艺吧唧着嘴，半天才说到：“财务处处长是一个关键岗位，这个我怎么能说呢，你分管财务处，你看上谁就是谁，我们可不好说。”袁梁说：“假如给你这个机会呢，你会给我什么建议？我就让你给我一个建议，让你提名。”杜文艺说：“你要是让我给你提建议的话，那个孔庆来肯定不行，他这次肯定会跃跃欲试，但他也是吴侠的人吧，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我提张煜春做财务处处长。我只是给你建议啊，你觉得谁行就行。”马虎腾哈哈一笑：“杜总啊，大家都知道，你和张煜春有亲戚关系，你也不知道避嫌呀，脸皮够厚的。”杜文艺说：“我只是给袁总建议，举贤不避亲，谁合适我就提谁。张煜春在财务处干了几年了，一直受着压制排挤，他要是干财务处处长，袁总说什么他绝对干什么。他虽然专业上稍微差了点儿，人家毕竟也是大专生，成本控制是他最拿手的，他的业务水平很快就能赶上来。”袁梁说：“张煜春也算是人选之一，看看报名情况吧。”

袁梁转向马虎腾说：“马副书记，今天辛伟峰给我说，他要竞选五分厂厂长，我提议盛金宝做四分厂副厂长兼支部书记，但我不是党委委员，他去四分厂做支部书记的话，最好是你和朱书记沟通，你去推荐。至于说五分厂的书记谁来干，那我就不管了，你看着办，你和朱书记看着办。”马虎腾说：“这个没问题，这点事情，你就放心，绝对能办好。就是那个保卫处处长，这真是一个难题呀。陶英安要走，保卫处处长要选一个。我虽然是分管保卫处，但保卫处除了保卫工厂以外，最主要的是为总经理保驾护航，在这一点上我是明白的，你选谁就是谁，我还真没有人选。”袁梁说：“那就看报名情况吧，到时候咱再商量。老杜，张煜春那里，你给他先打个招呼吧。哥几个在这里，就实打实地说，财务处是重要的部门，需要的是绝对服从。”杜文艺说：“这个你放心，这个我能给他打包票。”

羊肉汤上来了，几个人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聊着。

这样的场合，马虎腾和杜文艺，在吴侠时代是从来没有过的，两个人从来没有和吴侠在小饭馆里这样舒适地吃过饭，这样的人事安排，吴侠也从来没有跟他们商量过，从来都是硬性安排，他们只能是绝对服从。所以，马虎腾、杜文艺和袁梁搭班子，他们感到舒心畅快。

早晨上班，几个副总经理开完碰头会后，袁梁刚坐在那里，杜文艺又踅了回来。杜文艺低声对袁梁说：“袁总，我跟张煜春说了，他下了保证，保证听从你的安排，绝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俩是一年毕业进的工厂，你们也一直私交不错，你直接给他说不就完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死盯住他，保证让他干好。”袁梁嗯了一声。

正在这时，汪恒善进来了，杜文艺看看汪恒善，走了。汪恒善站在那里，看着袁梁，欲言又止。袁梁看看他，他搓着手，还是那个样子，搓手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每当思考，每当着急时，他不自然地就会搓着两手。

袁梁站起来，要往外走，回头再看看他，他喊道：“袁哥，我有点事。”袁梁说：“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汪恒善还是搓着手：“我，我，你知道，你叔，他也想让我能有点出息、有点作为，能为他长脸。” 袁梁笑笑：“你想怎么给他长脸呀？”袁梁明白，他说的你叔，就是他自己的爸爸。汪恒善的脸憋得通红：“我，我，我想报名竞聘采购处处长。”

袁梁又坐下，看着他，几乎全厂的人都知道，出口处的业务员可都是炙手可热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想去。因为在出口处做业务，提成收入很高，是中层干部都不能比的。他这几年在出口处收入也不少了，看来想换个活法，作为一机厂的中层干部，当然要比一个业务员荣耀得多，这也是人的一生中难得的机会。

袁梁没有停顿：“想竞聘就去报名吧，和张怡菊商量好。”汪恒善忙着点头道：“是，是，我去了。”汪恒善明白，袁梁这样对他说，那就基本上十拿九稳了，如果汪恒善报名，其他想报名的人肯定会知难而退，因为大家都知道汪恒善和袁梁的关系。

昨晚，马晓荷接到一个电话，一个远门的亲戚给她打电话，说是销售处的顾辉是志愿兵转业的，也和马晓荷有亲戚关系，想报名竞聘保卫处处长。马晓荷说是很远的亲戚。这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在中层干部里，最后一个障碍就是四分厂厂长了，曾经的党委委员、董事、副总经理、四分厂厂长，兼任四分厂支部书记，按照杜文艺的说法，就让他只做他的党委委员，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袁梁说，盛金宝既然去了四分厂，他如果竞聘四分厂厂长，那就给他保留一下，无所谓。他的工资是随着四分厂发的，吃的是四分厂的平均工资加系数，生产管理在一机厂来说也比较成熟，他翻不起来多大的浪，给他一个四分厂厂长也无所谓，就是一个中层干部。他如果不竞聘，还真不知道在哪里给他安一个位置，凭着党委委员、董事的身份，还要给他副厂级的工资。

马虎腾则说，田县安要是竞聘四分厂厂长，也是难堪到家了，已经跌落到底了。

袁梁没有在副厂级的岗位上，和他们发生过矛盾或者是斗争，所以他对田县安也并不是那样敌视，那就做人留一线吧。

竞聘前，已经做好了沟通，做好了铺垫，基本上达成了一致。所以，以总经理班子为主要评委的中层干部竞聘，也就是一个过场，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袁梁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主持开发YSD300产品时，那三个元器件的事，电气车间原主任杜兆平，虽然他一直跟朱卫彬很紧，但这一次他过不了袁梁这一关，在竞聘时他的分数远远低于施继伟，施继伟竞聘后被任命为了电气车间主任。朱卫彬把杜兆平任命为了电气车间党支部书记。刘凯被周晓要去，到质检处干一分厂检验员。

中层干部竞聘确认后，红头文件任命，一机厂的大局已定。

档案室打来电话，袁梁过去，见到了贾中华。见袁梁过去，陶慧娟就走了。贾中华再次向袁梁祝贺，并问袁梁，怎么给王美春安排调整工作。

袁梁笑着回答他：“原来不敢说这句话，现在敢说了，只要是王美春能干的了，只要是合适的岗位，随便她挑。厂里的人都知道我和王美春的关系，我把她放到哪里，别人都不敢提意见，因为王美春就是我的人，就是我的干媳妇，我连王美春都安排不了，那我就不做这个总经理了。”

王美春看看贾中华，看看袁梁，一脸骄傲的样子。袁梁问王美春：“你想去哪里，你想干什么？”王美春看着袁梁，又低下头：“我，我，我也不知道干什么。”贾中华说：“我觉得财务处好，让他到财务处去吧，给你管钱。”袁梁立即答道：“没问题，你没学过财务也没问题，我就让你管钱去，到了那里现学。”没有想到王美春立刻否定了：“我不到那里去，那里天天乱糟糟的，我给你管钱，天天那么多人闹腾着给我要钱，我不去，我在这里多清静呀。”

袁梁问道：“你再想想，你想干什么？”王美春的脸一扬，说道：“我想到出口处去，那里挣钱多，还经常出差，你在出口处待了那么多年，你知道出口处好。”袁梁笑了：“你就知道出口处业务人员在外面的光鲜，但是你不了解出口处业务人员在外面的难，你不了解别人遭受的一些际遇，也是不可想象。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干媳妇放到那样一个位置，你也是一机厂的五朵金花，到那里去那就是羊入虎口了。” 王美春哼了一声：“借口，你就是不想让我去。”

袁梁说：“那我就跟你讲个故事，就是出口处的业务人员在外面发生的故事，我就不说是谁了，我跟你说了，你也不要在外面乱说，不要给陶慧娟说。”

袁梁给他们两口子讲着，汪恒善在广交会期间，和广州JXSB进出口公司的金如华、杨幂函经理，自己在安南外贸，翟梅凤书记和张芸副总经理，所遭受的经历，只是隐去了姓名、时间、地点，两个故事合一，添油加醋，也是天花乱坠。

袁梁讲完，王美春捂着嘴，睁着大眼：“我的天，女的把男的轮了。”袁梁说：“所以，你说，你要是当业务员，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办？别说我舍不得，贾中华还不得和我拼命。”贾中华则是一脸坏笑：“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你这艳福不浅呀，这是好事啊，不用花钱，还乐得快活。”袁梁冷笑一声：“我说的是你媳妇儿，如果她出去了，她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办？江湖险恶啊。”王美春说：“那我还是不去了。咦，贾科长，你这么兴奋干啥，这样的好事可轮不上你，轮上你又能怎么样呢？你也只能是到此一游，二游你就来不了。”贾中华挠着耳朵：“这可是随便挑，怎么还挑不出好地方来了。”

袁梁对贾中华说：“当初王美春到档案室，也是老岳父费了不少劲，这个地方清静、干净，没有任何风险，没有什么人和人的纠葛，在这里也不错。不过，你也放心，只要有好事，我绝对忘不了王美春，咱这个关系在这儿摆着呢。”贾中华说：“那就从长计议，想好了再说。我先走了啊，我还要陪着局长出去呢。”说着，夹着包就走了。

王美春听着贾中华远走的脚步，关上门，抱住袁梁：“这还不如你干处长的时候好呢，你愿意啥时候来都行。”袁梁只能说：“没办法，天天事多。”王美春亲着袁梁：“我就在档案室就行，这里清闲，还没有外人来，你想清静的时候就过来。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是不是你自己，真刺激。”袁梁推着她：“有空我就过来，咖啡加红枣是我的最爱。”

晚上，袁梁回到家里已经快八点了，开门进屋，蒋蔚秋、朱雪梅、蔡少芳来了，正在逗着女儿玩。看茶几旁，一看就是她们买的水果、玩具。

袁梁坐在椅子上，马晓荷知道她们有事情，抱着孩子进了卧室，说是哄孩子睡觉。袁梁怕影响孩子睡觉，又把三人从客厅迎到了书房。

朱雪梅看着袁梁宽大的书桌，看着书橱里满满的书，说道：“袁总，你好阔气，书香世家啊。”袁梁让三人坐下：“都是食品厂的老人，有什么事就说吧，办公室不能说啊，都跑到家里来了，还用得着买礼物。”蒋蔚秋坐在那里，探着身子：“袁总，你就是偏向朱雪梅，你把她安排到出口处去了，我也去出口处，我也去做业务，你看你的房子，你家里的摆设，肯定都是在出口处挣钱买的，我也去出口处。”袁梁想着白天王美春说的话，这又是一个女的要到出口处，但蒋蔚秋确实和王美春不一样，蒋蔚秋的性格、气势，也许做一个业务员比较合适吧。

袁梁说：“朱雪梅到出口处，是去做业务助理，就是统计、就是备货、发货，她不是业务员。”蒋蔚秋说：“不管怎么样，你给她安排了，你还是向着她，你也得给我安排，我不想在车间干活了。”朱雪梅看看蔡少芳说：“袁总，你不知道吧，蔡少芳的姐夫就是发改委主任于世伟啊，这一次蔡少芳可是给你出力了，前段时间她一天到晚就缠着她姐夫，就说你的好话，让她姐夫给你帮忙。”朱雪梅既然这样说，袁梁看着蔡少芳：“谢谢你，小蔡，你看你做好事都不留名字，也不提前给我说，我好去拜访于主任啊。”蔡少芳说：“我也没费多大的事，就是给他说说。”

蒋蔚秋说：“我们三个人一块来的，你给朱雪梅安排了，我和小蔡你也要安排。我们保证，到哪里都给你抓面子，都不给你丢人。”袁梁只好说：“我心里非常明白，咱们食品厂的人为我的竞聘出力了，我不敢给你们打保票，那我现在可以给你们说，只要有机会，同样的条件，我肯定会先想着咱们食品厂的人，想着你们三个。”三个人也是明白事的人，没再多说，就走了。

几天之后，徐有才、朱雪梅到出口处报到，徐有才接过了袁梁的片区，朱雪梅担任业务助理，负责统计、备货、发货。解利民被汪恒善要去，到采购处担任采购员。蔡少芳在四分厂做了质检员。

蒋蔚秋则到了销售处，接过顾辉原来的片区，该片区也是成熟的市场，离武城距离近，一般送货都可以当天来回，蒋蔚秋当然很满意。销售处黑河片区的程鹏要调走，袁梁和杜文艺沟通，唐汉平从食堂调到销售处，接管了黑河片区。又过了一段时间，李东梅去了一分厂担任统计，原任统计李炳丽随军走了。

有人早就静等着看袁梁，怎么安排李志强、王美春，这俩人，一个是袁梁的同学，一个是袁梁的好同学的媳妇，没想到，李志强调走了，王美春在档案室竟然没有动。

从总经理到一般员工，经过一段时间的动荡，除了吴侠离任，袁梁当上了总经理，其他的变化也不是很大，一机厂还是一机厂，还是这一千八百人，一机厂还是那个自负盈亏的企业，这一千八百人还是企业的主人，面对挫折、面对困境、面对灾难，面对市场、环境、政策的冲击，我们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杜文艺告诉袁梁，程鹏调走了，到了矿山机械厂。蒲树强不死心，被别人蛊惑着，他也要上马工程机械，已经开始测绘一机厂内销的拳头产品，他扬言，他要和一机厂在市场上决一死战，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