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长矛像是挂了一连串的秤砣,无力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坠落的弧线,最终勉强算是矛尖向下,戳入一片泥土。
铛!
清脆的碰撞声在平铺地面的腐叶下方闷响。
呼......
吴廖暗自长出一口气。
“呶,就在那,埋的不深,挖吧。”
六个脑袋面面相觑,瞳眸之间诧异和无奈流转,转而,众人不再劝说,凑在一齐一同开工。
十几个呼吸间,腐叶下,昏暗中,略显暗沉的金色破土而出。
“哦哦!没想到这里竟然埋了这么多的武器!这得有近二十把了吧?”
柳蛛当即雀跃了起来,就算身子已经扑到了地上,那近乎从低沉的谷里飞上天的声音也足以彰显他的心情。
“当年部落败退,逃往草原的时候,他们应该还没有掌握制造这种武器的技术。这些东西近些年才出现,可难见到啊!”狼羊紧握双掌,从泥土里抽出一把样式奇怪的刀。
刀由铜一体式浇铸,整体看起来就像一把头宽尾窄的尺子,握柄部位有黑色的兽皮缠绕,看起来像模像样。
委蛇从黄铜武器堆中抽出一杆黄铜长矛,目光由下而上,视点最终轻落在不甚锋利的矛尖上,稍作感叹的言语间,他伸出食指按在了矛尖上,半晌,他略感失望道:“这就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利爪么?”
那日浅埋的胡狼族武器中,长矛的占比在大多数。
鹰随手抽出一根黄铜长矛,放在掌心掂了掂。
“挺沉......手感不错。”
伏虎挑选了两杆长矛,一手一个。
狐小姐不为所动,目光未曾留在那堆黄铜武器上片刻,兜帽时刻扫荡着四周。
狼头族长蹲在刨开的土坑边,目光在黄铜武器的缝隙间游走。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住,右手探出,拨开表层的武器,从底部抽出一把黄铜长弓。
暗金色泽的弓身上洒满了干涸的暗红,握把处缠绕着一圈深褐色的条带状兽皮,一根小拇指粗细的弓弦紧绷,似蕴藏着暴烈与厚重,若仔细靠近观察,会发现这根指头粗细的弦是由许多跟细小的弦缠绕而成。
“有箭吗?”
鹰瞟过狼头的肩膀。
狼头反手轻轻拍了拍后背上的兽皮背囊,嘴角不自觉带起一丝丝笑容:“有,鹭把她的箭矢都送给了我。”
“她的箭矢...她的箭矢不就是你的箭矢吗。”鹰的语调略有起伏,“她的每一支箭杆和箭头不都是你亲手做出来的?我记得你家女娃很小的时候,她突然有一天说想要一把弓,你推推拖拖说女娃娃家玩什么弓,结果当晚不就跑到鳄老的屋子里要来了一根上好的角牛骨......”
额......
吴廖没有言语,在一旁默默听着。
脑海中就蹦出一个三个字:女儿控。
忽然,干枯的落叶破碎,突兀的沙沙声从背后响起。
沙沙声很轻,就像在竭力克制不要发出声音。
“谁!”
鹰第一个反应过来,手中的黄铜长矛当即对准了身后的一棵等肩宽的树干!
顷刻间,所有的战士噤声,都架起了武器!视线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同一处方向!
吴廖自觉地拎起黄铜长矛后撤,躲在了狼头宽阔的肩膀之后。
幽暗的树林静谧无声,只剩下细碎的虫鸣和树叶无风的律动。
半晌,枯叶破碎声从树后响起,半拉模糊的肩膀从树干后探出。
“阿爹...是我。”
小心翼翼的声音地从黑夜中溜入吴廖的耳朵。
“鹭?”
不等吴廖诧异开口,狼头抢先一步惊呼出声。
他带着些许怒气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待在部落好好替我守着族人们吗!你怎么跟出来了?!”
“阿爹......”朦胧的天光下,林中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阿爹你并不是真的要去远猎,对吗?”
站在狼头身后的吴廖浑身骤然一颤,莫名的情绪如同咆哮的风暴,从身旁直扑心房。
心脏一阵揪痛,就好像是有一根指头粗细的钢针穿过心头,将整个心脏提了起来。
“不是远猎还是去做什么?你阿爹有必要骗你吗?你快回去,夜已经深了,快快睡觉.....”
“那远猎为什么要带上祭司大人?”
“我哪拦得住他?自然是他非要跟过来!”狼头说罢,闪烁着幽光的眸子瞥了身侧一眼。
喂......
狼头。
你骗女儿能不能不要拉我下水?
吴廖霎时觉得胸口又有一百头羊驼喷吐着口水从身体上挨个踏过。
“......”
鹭伫立原地,身后的远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祭司大人既然都能跟着阿爹你们去远猎,那我也跟着一起去。”
“鹭,听话......”
“阿爹!祭司大人身上有伤,现在连神术都不能使用!他都能去!而我是一名战士!十三岁就狩猎了巨鹭的战士!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
焦急,酸涩。
胸口的位置就像是坠了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扎的呼吸都似乎带着刺痛和酸涩。
“你...你都听到了?”
狼头的声音背对着吴廖,仿若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