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穆关上卡纸,他知道这很残忍,他也并不比她好过。
只是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他不希望她从别人那里知道。
他侧身面对着她说:“我的婚姻只是一个工具,公司需要我就会使用这个工具。跟宋家联姻,是我的责任。这与你一直跟我说的爱不爱,没有关系。”
严苓冷笑:“也就是说,你就算爱我,也不会选我喽~”
梁穆垂眉敛眸,说:“我浑浑噩噩过了小半生,我妈为我扛下了所有,我妹……我妹在外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现在她们在我身边,已经是上天保佑。现在是我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我得保护她们,我得扛起公司。我以前没做好,现在,我真的真的想做好。”
“我碍着你工作了,还是碍着你保护你妈你妹了,”严苓单手扯住他白色的衬衫领口,道,“我就是没有一个有钱的爸,你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你混蛋!”
“我是混蛋,所以你别爱了……”
梁穆忧伤的眉眼覆了一层霜,薄唇紧紧抿着,目光落到自己的腿膝上,恍然若失。
严苓松开他的衣领,站起身,从脖下的第一颗扣子开始解,一颗一颗往下。
这架势梁穆已经见怪不怪,他眼帘微落,有些无奈地说:“严苓,我想跟你说说以后……”
“睡了再说,”严苓斩钉截铁,情爱之词,说得跟军令状一般,“不睡不谈。”
她手指已经落到了腿膝最后一颗扣子,双襟拉开,她曼妙的胴体只用一匹血红色的柔亮丝缎裹住胸部到腿根。
黑色风衣从她指尖掉落。
梁穆瞳仁里一片赤红。
她攥着那匹布料的一端,用力一扯,那红色滑落光滑的蜜色肌肤。
梁穆眼帘即刻落下。
严苓在沙发上推倒他,俯趴在他胸口,吻他紧闭的唇。
“我不信,你就不想!”
这六年,严苓有过太多次的尝试,梁穆的禁欲从未打破。
她今天已经是豁出去了,已毫无保留,她就是要逼他一回,逼他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再怎么拒绝都没用,她知道,他就是爱她的,除了她,没有人能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那个宋什么的大小姐,不能!谁特么也不能!
梁穆这次没有推开她,任她扯开他领口,冷白的肌肤微微凉,贴着她火热的身体。
她吻他的眼角,吻他的耳廓,吻他耳垂下的小痣。
他身体的敏感点,她都记得,她尝试着,摩挲着,身体却渐渐冷了,像卧在一块拒绝融化的冰面上。
严苓从他身上坐起,双膝跪在他身体两边。
她俯视着他,腿侧没有感受到她觉得一定会有的变化。
“闹够了吗?”
梁穆在她动作微微停滞的那一刻,突然点醒她。
她这是在无理取闹……
他细雪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柔且寒。
严苓无端笑了一声。
月光自身后照亮她轮廓,她呈直角的肩颈部位太过骨感,锁骨肩窝更是下陷得厉害,像一折就会碎。
一个男人,对她,没有半分欲念,爱,又有何用……
原来,这部戏早已落幕。
她强穿着名为爱情的戏服,自顾自演了这么些年,而她的对手演员,早已脱离了角色,走入了生活里。
他以最能让她信服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拒绝。
“可以谈谈了吗?”梁穆手肘撑着沙发,支起半边身子,冷静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
严苓眼中充斥着哀痛,此时恨他恨得紧,如困兽低鸣一般骂道:“混蛋!”
她狠力用手背蹭掉了口红,然后直接扯断脖颈上的金链,丢在梁穆脸上。
“严苓,你干什么……”
梁穆慌忙把金链拿起。
他好多年没见过严苓那样的眼神,上一次见,还是高中,她爸妈离婚的时候。
严苓迅速从他身上下来,将黑色风衣拎起,直接套在未着片缕的身上。
扣子都不扣,直接合上,匆忙收拾着自己的狼狈。
梁穆起身,拉住她,发觉她身体在颤抖,“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说,好好说,好不好……”
“没什么好说的。”
严苓抱着领口,眼泪已经在她脸上画上湿润的几道水痕,但她清冷的眸子却没有半点脆弱,“老娘不玩了,你爱跟谁结婚,跟谁结婚去吧。”
她走去玄关,抓起高跟鞋,刚摸到门把,梁穆从后追来,扯住了她的手腕,坚决道:“不当恋人,我们还是朋友。”
严苓气笑了,回过身来,直直看向他,“梁少爷,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有代价,有舍才有得,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梁穆惊一瞬,意识变得空白,“你什么意思?”
严苓将他玉白的手指,一根一根扒落,道:“从今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梁穆心弦铮然一震,五指全落,掌心空了,“你……你有必要这样吗?”
严苓兀自想到了依莉莎,轻蔑地笑了,“把前女友都护在身边当朋友,分了手也可以说说笑笑,这是不是你的习惯?”
话里有话,梁穆琥珀般柔亮的眼,也聚出明锐光,“都?你在说什么?”
严苓没答,转身去拉门,送餐过来的餐厅服务员刚好到门外。
严苓走得急,抬脚没留意,一下撞翻了服务员手上的餐盒。
骨瓷碎得七零八落,白色鱼汤泼洒一地,服务员连声道歉,蹲身收拾狼藉。
严苓看了一眼地上片得极薄的劲弹鱼肉,觉得那好像自己,被人生生片了。
鹤楼的脆皖,他一直记得她喜欢吃,可那又怎样。
他的心不给她,什么关心都没有意义。
梁穆走出来,拉住她胳膊,视线顺着往下看,“有没有烫到?”
严苓此时恨透了他惯常的体贴,好似刚刚她的毅然决然,他根本没当回事。
她拖着步子要走,地上全是瓷粉和尖利的碎块,她没穿鞋。
“别动,你的脚还要走台的。”梁穆硬扯着她,弯下腰,欲将她抱起。
“要你管!”她狠狠踹他小腿,他痛叫一声,往后跌。
她立即挣脱他,径直往电梯间去。
身后还有脚步声追来。
她喝止住他,“梁穆,别让我恨你。”
电梯到了,她走进去。
厢门关闭的时候,梁穆看到那门是灰白的,她的背影分明是黑的,却好似将所有的彩色都带走了。
楼下,严苓没去提车。
她迎着晚风,走出了小区,在拉着霓虹尾灯的闹市,紧紧地抱住自己,像是害怕自己会飘零在风里。
行到这一路,她瞧明白了梁穆,也瞧明白了自己。
她是学不会凋谢的玫瑰,死亡只以腐朽的形式到来。
爱情,即便内里养分早已被抽空,她也要维持着娇艳的色彩,不允许一片花瓣凋落。
她的玫瑰,可以生锈,但绝不凋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