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婕被李莉那怒不可遏的举动震住了,气馁的对李挚说:“正经事,什么正经事,正经事偷偷摸摸干什么?你说出来!说出来我听听是什么正经事?”
李挚强压着气说:“我们大天白日,又是三个人,你说能有什么不正经的事?你这人是不是有疑心病啊?”
“三个人怎么着,没听说吗,你不是说就是你们学校工宣队长何珠还伙同自己的妹妹……我说不出口。不用你说他们了,就你们三个,我也知道不是什么正常关系!”彭婕什么解气说什么。
李莉听彭婕如此旁敲侧击羞辱自己,不由分说,上去就给彭婕一拳。
彭婕想扑过去还击,被李挚拉住。气得彭婕又咬牙,又跺脚。
李莉想到那天看到彭婕和吴本渊在就是在这墙角处的诡秘样子,你彭婕和男人鬼鬼祟祟,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地骂别人,就指着彭婕的鼻子说:“你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心里明白,想让我给你说出来吗?你说,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说出来?”
彭婕真的气馁了,她知道李莉要说那天晚上也就是在这个地方看到她和吴本渊的事。这事虽然自己心里明白,可是,李挚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加之自己向李挚讲诉了医专时解剖老师的事,倘使李挚联系起来看,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呢?事情逼到这个地步了,她只好硬撑着了。她以退为进地说:“你说吧,我不怕,没干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白雪吟怕李莉说出什么更不好听的事来无法收场,另外也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就拉着李莉说:
“走,别什么都乱说了,这事都怪我,今天不该来找李老师!”
路上,李莉跟白雪吟说:“雪吟姐,彭婕不是好东西,我哥哥开会走第二天晚上,我奶奶让我到哥哥这看看,我见咱学校那吴本渊鬼头鬼脑地从我哥哥家的院墙上跳出来,他准是在那跟彭婕没干好事。”
白雪吟也是年轻气盛,加之这彭婕三番五次无中生有羞辱她,说:“李莉,彭婕若真是跟吴本渊有那种事,那咱不能让李老师吃这亏,咱一定想法揭穿她,让他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也让李老师明白彭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莉说:“等放晚学时咱俩再商量一下,不信治不了彭婕这个泼妇。”
再说李挚,他把彭婕好说歹说劝回了屋里,等到彭婕稍平静一点儿。他问:“你说何珠跟她他妹妹,他妹妹何琅就在我这班,都好长时间不上学了,连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只知道何珠犯错误了,也不知是什么错误,据说,是为了工人形象才对何珠的错误保密的。今天你说了我才知道跟他妹子何琅——我都不知道这事的内幕,怎么可能跟你说呢?你是听谁说的?是真是假呀,这事可不能随便乱说呀?”
彭婕忽然想起这事是吴本渊跟她讲的,而且再三强调,为了工宣队的威信和何珠妹妹何琅,此事只有极少数几个领导知道,不让她乱讲。刚才在气头上,说走了嘴,可现在她怎么跟李挚解释呢?只好死皮赖脸地硬顶着:“我就是听你说的,别人谁跟我说这事!”
李挚心里纳闷,心里明白彭婕也知道不是听自己说的,从彭婕那表情上也明白他想起了是谁跟她说的,联想到刚才李莉跟她叫着号说彭婕不是好东西,他判定彭婕有外遇或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妹妹比较清楚。
他佯装没事似的说:“吃饭吧,一会儿还得上班。你放心,我饶不了李莉,晚上我回家跟爸爸妈妈讲,这小黄毛丫头敢打未来的嫂子,这还了得吗!”
彭婕想,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更不想让未来的公公婆婆知道跟李莉吵架的事,装作宽宏大量的说:
“唉,算了,李莉她还小,打架没好手,骂架没好口,我比她大些,就忍一忍吧。”
内心里她是怕李莉把那天晚上见到的事讲出来了,因为这事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本来自己是计划着要揭露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整治这些男盗女娼的恶棍,可是,李挚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吗!
白雪吟急忙回到家,她惦记着妈妈的检查结果;叶亚芬把饭都已烧好,她告诉白雪吟,妈妈体检是贫血,医生说需要住院治疗,现在已经住院了。你爸爸说没什么大问题,等晚上你放学回来咱一块再去医院看你妈妈。粮票和钱我都给送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中午他们就在医院吃了。
白雪吟知道,妈妈的病硬是操劳的。养两头猪,一口猪肉没吃着,被抢走了。养些鸡想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鸡还被那个恶棍何珠给抓走了。现在又养了一百来只鸡,可是,连人都吃不上饭,鸡饲料就更难弄了,哪有钱买鸡饲料呢?妈妈每天去附近农村捡菜叶子,挑好一点儿的人吃,差的剁了喂鸡。这几年来,似乎没一顿饭能吃得饱的。叶亚芬阿姨回来了,拼命帮妈妈操劳,每个月供应的东西都能买回来了,生活稍微好了些。白雪吟边吃着稀饭,边偷偷的流泪。心想,将来我有一天有了钱,一定要让妈妈、爸爸、叶阿姨、弟弟、妹妹好好吃一顿大鱼大肉啊,让妈妈爸爸享几天清福。
晚上放学,李莉找白雪吟要商量彭婕的事。
白雪吟说:“小莉,我得先到医院看我妈妈,我妈妈又住院了。”她想到自己卖血时彭婕的帮助“咱们就别去管这闲事了,不就是和吴本渊说一会儿话吗,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的。至于和咱们的关系,是彭婕对我的误会太深了,我以后躲着她点就是了,沈默久贴了那么多大字报,也难免彭婕误会我和李老师怎么样了,也不能都怪彭婕。另外,小莉,彭婕和吴本渊的事就不要跟李老师讲了。”
李莉表示同意白雪吟的意见:“行,我听你的,但愿她彭婕能够改邪归正。和吴本渊的事是不能跟我哥讲,现在没真凭实据,我哥也不会相信的。”
白雪吟到医院住院处,执班医生说没有吴琪这个人住院。白雪吟出了住院处,直奔城南小路,她几乎是跑着回了家。
白雪吟刚进家门,白森怒气冲冲地来到她面前,还不待白雪吟说话,白森举起手来想打白雪吟,突然他又放下了手,无奈地叹着气,垂着头坐在小方凳上。
白雪吟对白森的举动感到莫明其妙。
吴琪一双泪眼望着白雪吟:“这事也不能怪孩子呀!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心事,偶尔也会想入非非,但我相信雪吟,她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我看哪,十之八九是误会,或者说是错怪了咱们雪吟这孩子了。”
吴琪把白雪吟搂在怀里。
白森坐在一旁叹气:“什么事都让我们摊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真是多灾多难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吴琪劝慰着白雪吟:“这事也不怪你爸爸,他心里的苦水更多呀!向谁去倾诉啊,还是得自己吞咽啊!”
原来下午彭婕上班查房,查到吴琪住的病房,当着白森和吴琪面数落白雪吟。说白雪吟和她的老师李挚在谈恋爱,这事你们做家长的也不会不知道吧?沈默久写了那么多大字报,无风不起浪啊!我和李挚的婚事已经是两家定下来的,由于你女儿白雪吟害得我们李挚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们本来已经定下结婚的日期了,就是因为你们的女儿,使得我和李挚的婚期一推再推。
临离开病房时,彭婕非常诚恳的流着泪说:“吴阿姨,按说,我现在不该跟你讲这些事烦你,可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我从小就失去了妈妈,心里有苦和谁说啊。吴阿姨,你劝劝白雪吟,别来坑害我和李挚了,让她放过我未婚夫。就算我求阿姨你了!”
当时同病房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白森和吴琪,把吴琪气得昏了过去。抢救过来后白森想这院也不能住了,就回家来了。
白雪吟听了气得牙根咬得酸痛,这个泼妇!她抱着吴琪说:“妈妈。”又看着白森“爸爸,你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女儿,那李老师的对象彭婕不是个好女人。”
白森沉痛地说:“那么多人,彭婕这么一说,谁知道是真是假。你这孩子也不小了,凡事都要检点啊,不要再给家里填乱了。”
这时有人敲门,白森去开门,见是李莉跟李成章,忙让进院里。
李成章说:“白老师,吴老师,我是来给你们陪礼道歉的,我那儿子处的对象彭婕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们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白森说:“李校长,我刚回来,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这事也不能全怪彭大夫,我们也得换个角度来想这个问题呀。不过在那大庭广众之下,不该……咳,都是年轻人,一时感情冲动,哪里还管什么场合呢!我呀,是无地自容,当时把吴琪就气昏过去了。”
李莉插嘴说:“彭婕她不是个好东西,早晚她要丢人现眼的。”
李成章瞪一眼李莉:“小孩子别乱说。去吧,跟雪吟外边玩去。”又对白森说“我的小女儿,缺乏教养啊,从小就没了妈妈,都是我娇惯的,让你们见笑了。”
白森说:“小孩子吗,说话就是直来直去的。”
吴琪对李成章说:“李校长,感谢你对我们家的支助啊!听说为这事你还被隔离反省了,也停发了工资。”
李成章说:“白老师入狱,听我小莉说你们太困难了,能见死不救吗?工资现在已经给补发了。你们就不要为我们担心了。”
吴琪流下泪来:“你那没过门的儿媳彭婕大夫也是个心肠好的人哪,有一阵子,我们家真的要饿死人了,白森入狱不久,叶亚芬也入狱了。我又一分钱工资都没有,靠什么生活呀!我只好每个月到医院去卖血呀,彭婕大夫负责采血,她可怜我,哪次都少采血、多给钱。春节前,雪吟偷偷的去卖血,彭婕大夫只采一半的血,另外把自己当月的工资全部都给了雪吟哪!这次的事准是误会了,李校长可别错怪了彭婕大夫呀!”
白森听了吴琪的述说,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李成章劝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很艰难哪,真是天灾人祸啊!听说有的地方已经饿死人啦!”
白森擦着泪,不断的摇头叹息。
李成章推心置腹地说:“白老师,雪吟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这你们都清楚了,咱们大人之间也不必隐瞒了。你们对雪吟比亲生女儿还疼还爱,我很敬重你们夫妻的人品;我跟雪吟生母顾掬贤解放初都在蓉东小学工作,她被逼出逃的那天夜里,是我送她到西边芙蓉谷口。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呀,还下着大雨……小雪吟跟小莉同在幼儿园时,我见了雪吟脖子上的那个银锁,就知道雪吟可能是顾掬贤的孩子了,所以在上中学时我嘱咐儿子李挚要多照顾这孩子,谁知道我那儿子的对象却无中生有、胡说八道的伤害雪吟。”
白森说:“雪吟的出身在很多人也不算什么密秘了,知道了小雪吟的身世,我和吴琪就更加疼爱她了。可惜呀,这孩子落在我这样一个家庭,也跟着倍受煎熬和歧视呀!”白森想到吴琪说有人按月寄钱的事“李校长,我听吴琪说春节时收到的钱是你……唉,还因为这事被隔离批斗了几个月。”
李成章说:“白老师,钱是我寄的,吴琪生活太艰难了,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们忍饥挨饿呢,多少也算尽点朋友之意吧。你也别多心了,以后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我,就算是我暂时借给你们的好吧?”
李莉和白雪吟两个坐在院子里那株老槐树下一块木墩上在聊着。
李莉说:“彭婕跟吴本渊肯定不清白,我哥哥今天下午问我头午吵架时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告诉他。”
“你说什么话了?”白雪吟不解地问。
“我不是说彭婕‘不是好东西,你让我给你说出来吗’,彭婕不敢答腔。”李莉给白雪吟解释着“雪吟姐,我看了许多小说,书上说捉奸要捉双,咱俩捉他们好不好?”
白雪吟一想到头午彭婕的泼妇的样子和下午到病房去指责妈妈和爸爸,她就下决心要撕下这彭婕丑恶嘴脸上的那层面纱。
她回答说:“行!不过——”她感到为难地“怎么捉呀,谁知道他们在哪见面呀?”
李莉咬着下唇,翻动着一双微微的凹陷的长睫毛的大眼睛,想了一会说:“吴本渊绝对不敢再去我哥哥那里了。”
“你说的也对,吴本渊家的可能性也不大,他在学校当官,常会有人到他家去。彭婕家呢,他爸爸原来成天在学校打扫厕所,虽然现在自由一些了,可是他上班时间是不敢回家的。彭婕的妈妈早就又嫁人了,家里再没别人,老师们谁敢到她们家,所以,吴本渊肯定会到彭婕家的。”李莉谈出自己的看法,歪头盯着白雪吟,等着听她对自己看法的意见。
白雪吟点点头说:“小莉,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相会的时间一定是白天,晚上彭婕她要到你哥哥那里去,白天你哥哥上班,吴本渊当官的找个理由就可以离开学校。”
小莉说:“那咱知道是哪天,再说咱白天还上课,怎么看着她?”
白雪吟也感到这是个难题,她忽然想到:“彭婕她白天上班也离不开呀,那么肯定是彭婕白天不上班的时候。”
李莉经白雪吟这样一讲,眼前一亮,说:“彭婕若值夜班白天就不上班,肯定是选择这样的日子。”
“对!”白雪吟肯定的说:“小莉,你到医院把彭婕值夜班时间搞清楚。”
白森送李成章走出屋门。见白雪吟和李莉正聊得投入。
李成章笑着说:“小姐俩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走吧,小莉,天不早了。”
李莉站起来跟着李成章走出院门,白森和白雪吟一直把他们送到八角亭。
回来时,白森心疼地安慰白雪吟说:“雪吟哪,爸爸对女儿耍态度,别怪爸爸啊!你不知道哇,在那种场合,彭婕声泪俱下的诉说,爸爸和妈妈当时真是——咳,有个地缝儿都想钻进去呀!爸爸错怪你了。”
白雪吟拉着白森的手,低声说:“我不怪爸爸,我可以想象当时你跟妈妈的窘境。”心里在暗自发狠:一定要捉住彭婕和吴本渊,让彭婕露出真面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