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寝食难安 吕向阳忧虑子女
语重心长 叶亚芬规劝手足
自从彭婕找吕向阳谈了顾掬贤的事以后,真如同在吕向阳那百孔千疮的心灵上撒了辣椒面一样,虽然过去一个月了,但还觉得水煮火煎、心痛难忍。吕向阳躺在床上难以入睡,除了全县大大小小的事情要操劳,家里他还有多少事要操心——吕明修媳妇月子作了病,听说叫什么痹病,现在连走路都困难,这年头出些人们不理解的怪事,人也常得些稀奇古怪的病;叶亚男跟吕明修的事他也担心怕败露,一但败露,那可是……吕明修要是好好干应该有点出息,我还可以扶持他两年,可是吕明修在这次文化学习活动中的种种表现,他却觉得对吕明修越来越缺乏了解,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了。这倒并不是因为文化学习活动之初他写了老子的大字报,可以说那也是形势使然。他感觉吕明修这个人有野心、耍手段、搞阴谋。这种人如果掌权会遗害党、遗害一方百姓的,所以吕明修政治部副主任免职后一直没有恢复,两个人为此冲突越来越大。再说这吕明修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动步子,这方面早晚会出问题的;更让吕向阳担心又难以正面帮上忙的是不能公开的女儿白雪吟,这孩子长得很像她妈妈,女孩子这么漂亮,不要说沾花惹草的男人了,就是正人君子见了也得动心哪!当年如果顾掬贤不是长得那么出众或许也跟其她女人一样太太平平的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我吕向阳也不会在她身上伤那么多脑筋,也就不会留下这个女儿白雪吟了;他又想到顾掬贤,性格也是特别倔强,当年干脆就跟了我吕向阳,白雪吟不也就名正言顺地有爸爸妈妈保护了吗?现在一个YP特殊身份的爸爸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怎么保护孩子呢?白雪吟这孩子已经引起不少麻烦事了:沈默久写大字报的事,彭婕说她跟李挚的事,无风不起浪啊,叶亚芬还为雪吟去坐大牢。白雪吟这孩子的生活轨迹会是什么样的?肯定的,是不会一帆风顺的啦。应该有一个人在雪吟的身边,时刻提醒和保护着雪吟。吕向阳想到了叶亚芬,他忽然心里一亮,白雪吟的养母去世了,现在白森独身,把叶亚芬介绍给白森,叶亚芬自然就是雪吟的妈妈了吗,这不就是实在亲戚了吗!有叶亚芬在白雪吟身边,有我吕向阳这把保护伞,恐怕再就没人敢打雪吟的坏主意了。
想到这,吕向阳最担心的白雪吟有了很好的解决办法,他很高兴,翻过身叫醒正熟睡的妻子叶亚男。
叶亚男睡得正香,醒来还稀里糊涂的问:“你干什么,我怪困的,你可别烦我了。”说着她翻个身又睡着了。
吕向阳扳着叶亚男的肩头说:“醒醒,醒醒,我是跟你说点正经事儿,也是很重要的事儿。”
叶亚男起身去解了小手,又到女儿艳艳那屋子看看,把蹬掉的被子捡起给女儿盖好,回到她和吕向阳的卧室,说:
“这深更半夜的,快一点钟了吧?你一直没有睡吗?有什么重要事啊,白天不能说呀?”
“年龄大了,县里事又多,到白天就忘了,一忘了可能几天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想起来就得马上说呀!”吕向阳解释着。
叶亚男冷笑着说:“你那记性好着呢,我听广播里你讲话,什么产值啊,收入啊,支出的,那些数字你全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会儿又说记不住了。”
吕向阳正儿八经的说:“我负责全县的工作,不具体掌握那些数据,我怎么做决策?不要说别的了,我问你,亚芬今年三十几岁了?”
叶亚男冷笑着说:“哼,干什么,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叫醒我就是想问亚芬的岁数呀?这么多年了,连我妹妹的年龄你都不知道啊!可见你对我们姐妹儿该有多不关心呢!”
“问你你就直接告诉我,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也别总这样胡打岔好不好?”吕向阳坐起身,有点不高兴。
叶亚男只好认真的回答说:“过这个年就三十七岁了。这日子也真不经混,眼看着就四十岁的人了!”
“白森今年多大岁数?”吕向阳依然很认真的问。
“白森——吴琪不死过这年四十二岁,白森比吴琪大两岁。”叶亚男推算着:“那白森今年四十四岁呗。”
“年龄上还基本上是合适的。”吕向阳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对叶亚男征求意见说“你看让亚芬跟白森组成个家庭怎么样,听说两家关系挺不错的,只是委屈了咱亚芬,三个孩子不说,还有白森那个身份,有这样的亲属咱们也可能跟着受些影响,我们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吕向阳对此确实思想有点负担。
“有什么影响,Y派不是都摘帽子了吗?白森那个人可不是坏人,又有学问,我看咱亚芬也没啥委屈的!奔四十岁的人了,总不能自己独身一辈子吧?”叶亚男讲。
“这事你明天办一下,如果这事促成了,咱亚芬也就有个归宿了,另外孤男寡女的住在一个院子里,时间长了会让人说闲话的。这时候的人无事生非的多,幸灾乐祸的多,琢磨着坑害人的人多。”吕向阳说。
“我也想到这一层了,那吴琪到现在死才刚几个月,我琢磨着怎么也得过一年半载的,就没张罗这件事。现在亚芬实际成了白森家的主妇了,从吴琪有病以来,白森家里的活都是亚芬帮着干呢?”叶亚男说。
“这事你就抓紧点吧,时间长了真有什么传言出来,好说不好听,本来是件好事,结果会弄得反美不美了。人已经死了,就别让那些陈规陋习限制了,什么一年内不能再婚呐,还有些其他什么乱八七糟的说道,那都是些老的传统。该结婚就抓紧办,否则出了事大家都难堪——你想想,除了三个孩子就他们俩个大人,白天黑夜的都在一起,长了能不有人说闲话吗?到那时不是伸着脸让人家去打吗?”吕向阳从床头柜上摸过香烟,放在鼻子上贪婪的嗅了嗅。
叶亚男笑着说:“想抽就抽一支吧,看你馋的那可怜样。”
“已经向你许诺过了,说不抽就不抽了,虽然是小事,但也不能出尔反尔呀!做人就要坚持一定的原则。”吕向阳又把烟放回到原处。
叶亚男也认为是该让叶亚芬跟白森早点结婚,经吕向阳这么一讲,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说:“睡觉吧,明天我去张罗亚芬的事。如果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儿,你可得帮着解决呀。”
“另外,亚男哪,你也是奔五十岁的人了,要自重啊!今天我就和你说明白了,你跟明修的事可千万不能再——你自己想一想,弄出事来我这脸没处藏,你和明修更没法做人哪!那就只有以死谢罪了。吕明修这个人,将来很难说会走什么道路啊,这个人诡计多,野心大,你也应该提防着些呀!”吕向阳告诫叶亚男。
“你放心吧,我这岁数也越来越大了,十天二十天的连面都见不到一次;快睡觉吧,别瞎操心了。”说着翻转身不在言声。
吕向阳以为叶亚男真的是困倦了,其实叶亚男怕吕向阳问起吕明修和白雪吟的事情来。叶亚男知道,吕明修是一个心眼的想着那俊俏的姑娘白雪吟。一次跟她和吕明修聊天,说到白雪吟和李挚老师的关系,,吕明修毫不掩饰的说:“我以后会有机会和白雪吟在一起的,至于她和李挚是不是有那种关系?我已经和沈默久了解过,他们师生之间还是一清二楚的。”不过,吕明修有那么光鲜的工作在身,又特别看重脸面,在这个问题上他不会象那些亡命徒那样去搞一些下作手段的。当叶亚男劝吕明修看重自己的前程,不要为一个女孩子犯错误时。他曾说过“我不会干那种傻事,我若是想跟白雪吟,我也要明媒正娶。”叶亚男问他,你是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啊?把你老婆放在哪?吕明修含含糊糊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别担心,我不会跟国顺妍离婚,你看顺妍那身体,我等着。”想到这,叶亚男认为吕向阳对吕明修的评价是很恰如其分的。吕明修确实是一个阴险可怕的人。
吕向阳叹了口气,碰了一下叶亚男,问:“明修和你提起过白雪吟吗?我看这小子有一次和白雪吟在一起——”
“哎呀,快睡觉吧,什么时候了,有话明天再说。”叶亚男装作不耐烦的说。
早起,叶亚男给吕向阳蒸了两个鸡蛋,让吕向阳吃了好上班去。
吕向阳说:“我一会儿去省里开会,可能得七八天吧,别忘了办一下亚芬那件事,另外,白雪吟也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亚男知道吕向阳的心事,她说:“你就放心的去开会吧,家里的事儿我都会安排好的。你惦着白雪吟我也能理解,白雪吟救过高书记,是一个好孩子,亚芬把他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吕向阳听了叶亚男的一番话,心里感到很踏实,他为叶亚男善解人意感到十分欣慰。她说:“你和艳艳也要注意安全,艳艳一定要按时回家。”
叶亚男说:“你就放心吧。”
吕向阳收拾完随身带的东西,吃完饭,背着包走出家门。
叶亚男跟女儿艳艳吃了早饭。
艳艳吃过饭在收拾书包。
叶亚男对十岁的艳艳说:“艳艳,妈妈出去办点事儿,你也快开学了,自己准备准备作业、看看书吧。”
吕艳艳说:“我今天护校,还得到学校去呢!”
艳艳个子高高的,眼看长成大姑娘了,叶亚男感到很欣慰。
吕艳艳走过来站在叶亚男身后说:“妈妈,我快赶上你高了吧?”
叶亚男笑着说:“长个傻大个子有什么用?把学习学好了,将来当个什么干部的才算你有本事。”
吕艳艳说:“妈妈,给我五毛钱,半斤粮票,中午护校不回家吃饭了。”
叶亚男说:“刚才咋不跟你爸爸要呢?”
“快给我吧。”吕艳艳撒娇地从身后抱住叶亚男。
叶亚男告诉吕艳艳说:“在我那屋衣服柜子下边中间抽屉里,自己去拿吧。”又叮嘱说“就拿五毛啊,家里还有一些东西没领回来呢!”
吕艳艳去护校了,叶亚男先来到吕明修家。
叶亚男见国顺妍病得连走路都困难,心里很难过,床头桌抽屉里满是治风湿的药,吃了也不管用,现在熬中药吃。国顺妍让叶亚男看她那两个又红又肿膝关节。
叶亚男想到吕明修的计划,他会不会是很希望顺妍一病不起呀?这小子为了女人可是什么心肠都有啊。她痛心的流着泪说:
“这可咋办呢?得了这么个病,要不还是到医院住院吧?在家这么熬着哪能行啊?明修是什么意见吗?也不能就这么硬挺着不治啊?”
国顺妍有气无力的说:“可能是安排明后天吧,明修说领我到南京大医院去,我娘家妈妈也得去照顾我,这个家和你孙子小刚就得让你操心了。”
“你爸和你妈又和好了?”叶亚男问。
“好什么?两个人总是吵,我爸爸可能是精神有毛病,竟然说我弟弟不是他的孩子,我看这两人就得吵着过了!弄得两个人身体都不好。”国顺妍流着泪“妈妈,我这病——这个家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呀!”
“你这孩子,咋说这样的话呢?到了大医院,你这病很快就会治好了,把心放宽哪,孩子。”叶亚男看国顺妍艰难地一拐一拐走路,还得自己熬着中药,说:“让明修把药给熬好,看你费这劲,还是多休息少动吧。”
“我也想活动活动,我真怕有一天动不了,那不成了废人了呀。”国顺妍说罢又流下泪来。
叶亚男向医生询问过这种病,医生说这种病是无药可医。她流着泪离开吕明修家,她向东南一直走到城外,奔顾家大院去了。
叶亚男在想,以前上班的时候,这条路每天要走一个来回,早晨来上班,晚上下班回家,中午在厂子里吃午饭。那时候缫丝厂的效益可好了,奖金超过工资,你说这“文化学习活动”搞的,把好生生的一个缫丝厂给活动垮了。二百多职工,几年不开资,可怎么生活呀!叶亚男来到七星河的安邦桥。她走到这石拱桥东桥头的八角亭,她站在八角亭前,向东南角看着缫丝厂那牌楼式的大门,这是原来顾家大院的大门楼。她和吕向阳刚结婚时,这个大院里面就是县委、县政府,她们的家就在妹妹现在住的顾家学堂。想到这,叶亚男转过身,离开八角亭,沿着七星河东岸顾家大院西墙根的青砖路向北走去。
叶亚男来到叶亚芬家,白森领着三个孩子上山去采野菜了,亚芬在给鸡舍打扫卫生。叶亚芬见姐姐叶亚男来了,她停下手里的活计,跟叶亚男到正房客厅坐在红木双人椅上。
叶亚男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说:“这大客厅有多漂亮啊!清一色的红梨木家具,当年我和你姐夫就住在这儿,就是离县城远了点儿。”
叶亚芬说:“要不是因为这个,这么好的房子还能轮到白森住啊。”
叶亚男喝着水,在想,和亚芬是一奶同胞,也用不着弯着转着的,就直截了当的说:“亚芬哪,姐姐今天来可是有件大事跟你商量,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吴琪这一去世,你在这跟白森可就是孤男寡女了。”叶亚男突然停住了话头,本来她想说“你若觉得合适,就跟白森登记吧,要不你说这算咋回事呀?是一家人还是两家人呢?”可是她没有这样说,却说了下面的谎话“我和你姐夫商量啊,你们这孤男寡女的在这儿住着,别弄出什么不好的影响来。我跟你姐夫在县城里给你找好了房子,你也搬到县城里去住吧,我这不是来找你,一起去看看那房子。”
听了叶亚男的话,叶亚芬沉默不语。根据这吴琪去世后三个多月她对白森的观察了解,白森依然是把她叶亚芬当成一个小妹妹来看待;白森每天沉浸在对吴琪的思念和愧疚之中,好象根本没有想到再成家的事;这三个多月,白森对她叶亚芬更加客客气气的了,好象还不如吴琪姐活着时候亲近呢。
倒是孩子们比白森还急,一天,白雪吟当着叶亚芬的面跟白森说:“爸爸,你跟我亚芬姨领个结婚证吧?”
白森听了却一脸正经的说:“小孩子别乱讲,亚芬是你们的小姨,是爸爸的妹妹。”
听了这话叶亚芬多少天都感到心里不舒服。
叶亚男见叶亚芬一声不吭,笑着说:“亚芬,怎么不说话呀?是回县城住还是不回县城住啊?”
叶亚芬却是一脸严肃的说:“哎呀,姐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啦。说点儿正经事儿不好吗?”
叶亚男依然笑着,神秘的低声问:“亚芬,你跟白森是不是已经——有了那事啊?咱们是亲姐妹,你跟姐姐讲实话。”
叶亚芬拦住叶亚男的话:“别瞎说了,白大哥总觉得对不住吴琪姐,每天都是闷闷的不高兴,哪还有心事想那些事呀?再说,白大哥哪是那种人啊!”
“那我问你,你对白森怎么个看法,咱姐俩也别藏着掖着的,白森要是同意,你可愿意嫁给他?”叶亚男这人快言快语,她也不会拐弯抹角的。
叶亚芬面色微微泛起红润说:“人家白大哥还不一定相中咱呢?咱一个农村来的人,也没有多少文化。”
叶亚男急了:“他有什么相不中你的,比你大五六岁,还有那个Y派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三个孩子,他白森打着灯笼上哪找我妹妹这样好的大姑娘啊?有才有貌的不说,他白森还跟我那老丑成了连襟了,多少总会有些照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