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寻母探宗 少女只身入深山
舍己助友 老妪独守待来人
书接上回,叶亚男和叶亚芬急得团团转。这两个人都是在想: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了,艳艳能到哪儿去呀?这要是出点事儿可怎么办呢?
叶亚芬说:“艳艳绝对不会再到顾家大院儿去了。姐姐,你快想想,平时艳艳都好到谁家去呀?”
叶亚男流着泪说:“艳艳这孩子可懂事儿了,放学就回家,从来不到处乱跑。”
叶亚芬说:“姐姐,这样吧,我去县里,问问值班人员我姐夫在哪儿开会?让他们联系我姐夫赶紧回来。”
叶亚男哽咽着说:“你快去吧,艳艳这一走是不会自己回来的,让你姐夫火速赶回来。”
叶亚芬刚要离开客厅,艳艳却从自己的房间冷着脸走出来了。叶亚男和叶亚芬看到艳艳一下子呆住了,两个人直盯盯的看着艳艳。
叶亚男和叶亚芬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住艳艳的手。叶亚男问:“你这孩子,刚才你到哪儿去了?”
叶亚芬也说:“我开门看屋里没人呢,窗户开着。”
艳艳还是冷着脸,回答说:“我在床底下,如果妈妈还那样,我就真的出走了,让你们永远都见不到我。”
叶亚男拉着女儿的手流着泪说:“放心吧,我的小宝贝,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妈妈的。”
艳艳还是很冷静的说:“妈妈,你说话可要算话呀,要不然你就真的失去了我这个女儿了。”
白雪吟踏上了寻找姑奶奶顾济秀和生母顾掬贤坟墓的路。这是一条充满艰辛、痛苦的路,也是一条探宗寻祖的路。
白雪吟从蓉阳县长途汽车站乘车,大约行驶六个小时,到了朱备山南坡山脚下的朱备店镇,这是她出行前反复查看地图所选定的地方。下车后,她就打听紫竹庵,问了多少人却都摇头不说话,只是摇着头或者摆摆手。白雪吟好生奇怪,难道是走入了童话里的哑巴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呢?她只好先找朱备店人民公社招待所住下来,这是来时爸爸白森再三叮嘱的,为了安全,一定要住人民公社或者政府的招待所。晚上她就在招待所食堂吃了饭,也不去逛街,早早回房间锁好了门。她又拿出地图本仔细查看,见有条小蓝线流入青龙河。她想:这小支流会不会是紫竹庵前的那一条溪流呀?又一想,也不会这么近啊。明天别打听紫竹庵了,就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尼姑庵吧,找到尼姑庵就可以打听到姑奶奶顾济秀的下落了,想来她们都是同一山上的出家人,应该是会认识的。白雪吟又担心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因为这里的人你向他询问,不是摇头就是摆手,根本就不跟你说话。
第二天早吃饭时,她来到一位面容和善的食堂老师傅面前,她说:“师傅,请问附近有没有尼庵啊?”
这位师傅苦着脸只是摇头,没有言声。
白雪吟连问了几位师傅,均是如此反应。
白雪吟内心里犯嘀咕,惊奇的看着这些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白雪吟很犯糊涂。
这时见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来到食堂。他来到一位师傅面前:“为人民服务。”
那位师傅立即回应:“下定决心,不怕困难。”
那位干部模样的人这才说:“中午准备县级小灶,四个人。”
那位师傅回答:“好,准备四位的县级小灶。”
那干部模样的人说:“要搞好斗、批、改。”
食堂师傅说:“要斗私批修。”
那干部模样的人转身离开了食堂。
白雪吟听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明白了,这里虽然是偏僻的山区小镇,可是,从搞“文化学习活动”这个角度看,比县城里还要革命。县里是每餐前要三敬三祝,唱《东方红》歌曲,开会、上课前也是如此,在比较正规的交谈前背一段话;而这里除这些外,人们平时说话前要有一段,说话结束后还要有一段。怪不得刚才自己问话没一个人回应的,人们之间也很少说话呀!原来说一句话这么麻烦呐。
白雪吟来到刚才那位师面容和善的傅面前,说:“‘要节约闹革命。’”
那位师傅立即回应:“力求节省,用少量的钱办较多的事。”
白雪吟说:“请问师傅,这附近有尼庵吗?”
这位师傅热情的告诉她说:“这你算问对人了,我原来就住在山里边。我告诉你,你就沿着青龙河往山里走,大约十多里路遇到一条小溪拦住去路,你再沿这拦路的小溪逆水往前走三、四里路,山脚下就有个尼姑庵,叫青云庵。”
白雪吟想了想,怕走错了路,又问那位老师傅说:“大叔,是不是在河的那边逆水向上走啊?”
“咳,我忘了告诉你,记住,在河的东岸往南走,也就是往山里走,这段路是步步走上坡呀,有的地方还挺陡的。”
白雪吟想,也许这位师傅知道紫竹庵,何不再问一问呢?就问:“师傅,那您知道紫竹庵吗?”
这位师傅摇摇头:“紫竹庵,这我可不知道了,也没有听说过。”
白雪吟问完了,学着刚才那位干部模样的人说:“‘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破除迷信,解放思想。”
那位师傅回应:“一面学习,一面生产,克服困难,敌人丧胆。”
白雪吟离开招待所,按着食堂师傅说的,沿河向南走有四五里路就进山了,依稀可以看到河边有一条人们走过的小路,杂草丛生,也看不到一个行人,两边长满了树木、杂草和荆棘。白雪吟下意识的摸一摸临来时叶姨给她带的那把杀猪刀,她后悔没有找李莉一同来,本来李莉已经和她讲好了的,可白雪吟想到李成章因为给她们家寄钱而被批审、停薪的事,怕这次进山万一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会影响李莉,所以就一个人偷偷的出来了。
白雪吟又走了三、四里路的光景,已经没有路了,杂草遍地、荆棘藤条,越来越难走了;白雪吟掏出那把杀猪刀,紧紧的握在手里,她怕迷了路,就坚持沿着青龙河岸向前走。这里非常荒凉,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不过,这样白雪吟反而更加踏实和有一种安全感了,没有人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试想,这时候有一个彪形大汉迎面走过来,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怖的事情啊。人生在世啊,最可怕的不是狼虫虎豹,也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人才是最可怕的。
到下午太阳打西时,她果然碰到一条小溪流入青龙河,白雪吟按那位师傅的话沿这条小溪东岸向南走了有两个多小时,这小溪拐向了东方。这个时候的白雪吟已经是精疲力尽了,他坐在小溪旁的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打开背包,从里边拿出一个菜团和一个鸡蛋,狼吞虎咽的都吃下去了,水杯里已经没有水了,他到西流的一个水流的地方接了一缸水喝了,休息有十几分钟,又沿着小溪向上走有两个多小时,见小溪北岸有一处庵院。白雪吟精神一震,脚步也加快了。
白雪吟来到庵前,她没有立刻去叫门,而是站在那里面对着破旧的庵门看了又看,又回头看着下边伸入重重叠叠深山中的那条小溪。她猜想:我妈妈当年可能就是沿着这小溪往山里走的,深更半夜,没有任何准备,妈妈当年得吃了多少的苦啊?紫竹庵很可能就在这小溪的源头处。
白雪吟见大门紧关着,就轻轻的敲着庵门的铜环。
白雪吟听到庵门内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可是,这脚步声却又停下了,没有打开庵门,也没有说话。
白雪吟在想,是不是也要先背一段儿呢?于是她说:“为人民服务。”
庵门内又有脚步声了,可是,这脚步声却停下了,没有打开庵门,也没有回复那段话。
白雪吟想,这深山老林里的,不会有朱备镇人民公社招待所儿那个规矩吧?继续敲门,门却依然没有打开。
白雪吟想,是不是也和人民公社食堂时问路一个样,要先背诵一段呢!于是,她又试着说:
“‘为人民服务。’”
听里边一位女人的声音:“要斗私批修。”
白雪吟立即说:“师傅,我是外地来的,请您打开庵门好吗?我有事向师傅请教。”
庵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庵门开了。
有一位六十多岁穿着打补丁的普通老百姓衣服的的老奶奶,她注视着白雪吟,感到很惊讶。问:“小施主,你——你一个人啊?找谁呀?”
白雪吟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找顾掬贤吧,不妥,妈妈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哪个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啊?;就说找姑奶奶吧,姑奶奶的名号沈默久的姑妈说法号叫静安。于是她说:“奶奶,我找在紫竹庵的一位师傅,她叫静安,你老可认识吗?”
这位老奶奶仔细地打量着白雪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连连点头说:“前天也有人找紫竹庵出家的人,也是找到我这里来了。你是找哪个出家的人哪?我没有听清楚,最早我这里有两位师尼,后来……唉,最多时也就三位,现在就只我一个人在这了,我是无家可归的人,临时躲在这里的。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啊?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啊。”
白雪吟迟疑着,她想,这老奶奶可是有些唠叨,耳朵还有点背。忽然她想到跟李莉一块去找那个沈默久的姑妈是叫邱尼,就大声说:“奶奶,我就找跟邱尼师傅在一起的静安师傅,她们原来都在紫竹庵出家。”
老奶奶两眼迅速的转动着,好一阵子之后,满怀疑虑的问:“你为什么要找静安师傅?这位叫静安的师傅是你什么人啊?能告诉我吗?”
这位老奶奶说话确实有点絮叨,但她显然很熟悉尼姑们的情况;白雪吟还是有些犹豫,她想到临来时爸爸再三嘱咐,陌生人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顾掬贤的父亲顾济民、丈夫周安瑞被镇压了,她又砍了县长逃跑在外,免得惹出是非呀。
白雪吟撒谎说:“奶奶,我是来这里搞调查的。”
“噢,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是来调查的。那我告诉你吧,听说邱尼师傅已经还俗了,邱尼她师傅的法号是叫静安,原名叫顾济秀。可是,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老奶奶上上下下打量着白雪吟“你是来搞调查的?调查她们做什么呢?”
白雪吟迟疑着,还是很坚定的说:“是搞调查的。为什么要调查她们?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老奶奶笑了,问:“你居然是来搞调查的,那怎么还能说不清楚呢?姑娘,你是哪来的呀?来这里干什么?你得跟我说实话!”
“我是蓉阳县的。”白雪吟说。
“噢,前天来的人也说是蓉阳来的,他们说是来找顾济秀的,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呀?”那位老奶奶讲。
白雪吟觉得奇怪,蓉阳谁会来这里呢?而且也是来找奶奶,顾济秀的。她问:“奶奶,你知道来人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他们是把车停在朱备店了,司机很年轻,那年龄大的我也没看清他的真面目:戴着口罩,还戴着黑色的眼镜。他们还打听死的那个叫顾掬贤的人,我看那戴口罩的人还直擦眼泪,看样子是顾掬贤的亲人啊。”
老奶奶眯着的眼睛仔细观察白雪吟的表情,她好象要从白雪吟那张俊俏的脸上寻找什么似的,又好像是要通过这张俊俏的脸知道她的内心。
白雪吟在想,前几天来的这个人能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来找姑奶奶和妈妈呢?他和姑奶奶、妈妈是什么关系?难道会是舅舅顾掬德吗?也不可能啊,是舅舅为什么不到蓉阳县来找我这外甥女呢?
“蓉阳县,就是蓉阳县。”老奶奶在想着什么,自言自语。
白雪吟心情很复杂,她知道,这位老奶奶很清楚姑奶奶的一切,她恳切的问:“奶奶,告诉我静安师傅现在哪里可以吗?我一定要找到他她。”白雪吟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了,趴在一个案桌上大哭起来。直到哭累了,哭不动了为止。
老奶奶心里已经判明了白雪吟的身份,但她还是没有挑明了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这事还是谨慎一些好哇!
白雪吟擦着哭得通红的眼睛,乞求的望着老奶奶说:“奶奶,你知道静安师傅在哪吗?请你告诉我吧!”
老奶奶给白雪吟倒杯热水,深情的说:“姑娘,你说实话,为什么要找静安师傅呀?你到底是她什么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怎么能告诉你呀?”
白雪吟沉思片刻,觉得这老奶奶很了解内情,没必要跟这位老人说假话,可又一想,“保守机密,慎之又慎”,还是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为好,万一要是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呢?就编了一套自认为是合情合理的故事告诉了老奶奶,不过,她也留了一手,说自己叫魏萌萌。暗想,万一遇到坏人到蓉阳去追查,也免得找到自己。
老奶奶又问:“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