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果断的说:“没问题,这点钱不影响我们资金周转,你就放心吧;高书记,我知道你有难处,这事我来承担吧。”
高阳奇怪的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难处的呀?”
这位经理说:“昨晚杜县长贪黑到我家,他讲了对省里来的考核人员招待问题。高书记,这伙食上的招待我们负责了,我们饭店的几位领导已经研究过了,保证接待好。”
高阳书记激动地握着这位经理的手说:“感谢你的支持呀,感谢!你怎么称呼啊?”
这位经理笑着说:“我叫常守信。”
“常经理,谢谢你呀!”高阳书记很激动。
白卷事件在各大报刊发表后,对大学影响很大,使得刚刚有些恢复的大学校园秩序又出现了混乱。
白雪吟的大学生活过去三个多月了,肚子开始大了起来,她只好以有病为理由,办了休学手续。在办休学手绪之前,她曾在学校给李挚写过一次信,谈了自己的苦衷和想法。她还是企盼李挚能认真考虑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且在信中告诉李挚,自己将休学回家,可以到家去找她。
白雪吟回到家里,白森、白雪莲和白雪峰都很高兴。可白雪吟内心却有苦难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该怎么办呢?如果李挚不能回心转意,她今后也不再跟任何男人了;生下孩子,自己就有了希望和寄托了!她也期盼着李挚老师收到信后,能来找她。
这一天,也就是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沈默久头一天看到报上刊登十二月十二日发表的反对所谓“师道尊严”的来信和日记摘抄,编者按中说“这是敢于向错误教育路线开火”,他当晚就拿着这张报纸到吕明修家里。经过两个人分析,两个人认识到,“文化学习活动”是从文化界开始的,发生逃事件后,似乎文化学习活动有结束迹象,“三敬三祝”也销声匿迹了。可从近来的白卷和小学生的日记看,“文化学习活动”还远没有结束,还大有再掀高潮的趋势。
吕明修指使沈默久说:“默久,目前高阳这老头子是总揽大权,我不便出面,但是,上边的精神我们必须闻风而动。你明天到教育科去找李挚科长谈一下,看他对这篇文章是怎么看的;另外还要提醒李挚,不要当革命的绊脚石,要带领革命学生,向错误教育路线开火。”
所以,今天上班不久,沈默久就来到教育科。教育科在西街九华路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南,第三条街道东的两栋平房里。沈默久来到教育科的门口,正赶上史红军来送信。
沈默久见了史红军,热情的说:“红军,来送信啊,现在工作怎么样啊?”
史红军见是沈默久,说:“沈老师,你调到教育科来了吗?”
沈默久摇晃着大肉头、哭丧着脸说:“我现在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在八角亭中学教务处打杂,不是当年给你调换工作时那个沈默久啦。”
史红军说:“沈老师,我还真得感谢你,从棉纺织厂把我调到邮政局,一个上午两个小时,送完信就没事了,很清闲的。”
沈默久拍着史红军的肩头说:“谢什么呀,等老师有东山再起的那天,有事你就找我去。”
史红军把信件交给收发室人员,办好挂号信类的签字手续,又向沈默久打了个招呼,骑上自行车走了。
沈默久见七、八封信和一些其它公文信件,这堆信件中有一封是省大学经济管理系写给李挚的。他看那笔迹有点眼熟,白雪吟不就在这个系吗?
沈默久跟收发人员说:“哎,李科长这封信我给捎过去吧,我正找他有事。”
收发人刘老汉很认真,拿出本子在上面登好记,然后说:“沈老师,你就在这上面签个名,这信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送到李科长的手上啊。”
沈默久办好了签字后,将这封信装进了口袋里。他想:我可要拿回去先看看,如果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我再封上交给李挚。
沈默久找到了李挚,他把吕明修的意思传达给李挚。
李挚说:“请你转告吕书记,谢谢他的提醒,我准备各学校停一周课学习、讨论十二月十二日发表的北京海淀区中关村这个小学生的日记,对照查找我们县教育革命存在的问题,批审错误教育路线。”
沈默久中午回到家里,把白雪吟寄给李挚的那封信从封口处轻轻的拆开了,他先看信的落款处,果然清晰地写着“白雪吟”三个字。沈默久有些兴奋了,他急于想知道信的内容。他展开信,逐字逐句地往下看:
李挚老师:
尽管上学前我曾几次找你商谈我们俩今后的问题,可你每次都是用言语搪塞或找其它理由推拖;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这样一位办事拖泥带水的人,难道你有难言之隐吗?我忘不了,我们的感情是建立在师生时期,那最纯朴自然的情况下的。当然,我们并没有亵渎神圣的师生之间的关系。在初中时代,特别是在初一的时候,我年龄还小,你为了我的安全,不辞辛苦地早上接我,晚上送我。你那时既是我敬重的老师,更是我慈爱的好兄长。但是我现在却感到对你特别地陌生了,你变了,变得有些世故和自私了,请你原谅我这样地直言不讳。如果说你不爱我白雪吟,那么,在我跟沈默久那不幸的婚姻上,你就不会是那样地痛苦,你就不可能跟我有那么多次的亲密接触,给我以希望。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我们的计划,我们的未来,难道说你都忘了吗?我答应你的我都履行了,跟沈默久住了一个晚上,我没有让他靠近过我,尽管是这样,我也为这不幸的婚姻哭泣,我伤心透了。我为我们的感情受到了这种形式上的玷污而难过。李老师,我和你是真正的爱情并且有了结果!在我们的爱情还需要我们去努力追求和完善的时候,你却为了那一官半职而妥协,甚至有放弃的意思了,你多让我失望啊!你知道吗,我怀着你的……
李老师,我希望你是位有责任心的男人。我们说过,我们要做那封建道德观的叛逆者,为自由和真正的爱活一回。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是什么原因让你那么在乎一个小小的教育科长的职位了呢?你指导我读过那么多的书,可我如今真的读不懂你这本书了。难道你让我懂得了人生和爱,却又让我去放弃人生和放弃爱?为什么男人一旦涉足仕途就变得那么虚伪和不正义了呢?如果说官场是一个大染缸,我希望你还是不要涉身其中,以免束缚甚至泯灭了人性!
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我静等你的坦诚相告。你也别担心我会为难你,你应该了解我,我还是学生时代那个心地善良的白雪吟。
我已经请假回家休息,有事可到家找我。
谨致
安好
白雪吟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看了这封信,沈默久感到气恼又仇恨,他气恼和仇恨的是大明大摆着跟白雪吟这漂亮女子结婚了,可自己却什么都没得到,费尽心机偷偷地剪开她的裤头,就那么两下还换来一顿抓打。感情她白雪吟在这之前已经跟李挚怀上孕了,还没等结婚呢,我沈默久头上已经扣上了小绿帽子了。更使他懊恼的是高阳因此又摆了他的官,你说自己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要不是有这样一封信,将来白雪吟肚里的孩子生下来还得栽到我头上来。
沈默久又拿起信看一眼,骂道:“他妈的,我沈默久媳妇没娶成,又被罢了官,这不是杀猪割尾巴——两头受罪吗!”
正在做饭的邱尼听到沈默久的骂声,沙哑的声音喊道:“默久哇!跟谁发火呀!”
沈默久没好气的大声说:“少管我的事!”
邱尼知道沈默久近来心情不好,也就没再说话。
沈默久象老牛反刍似的嚼着牙齿,暗想,白雪吟这一箭之仇 我一定要报,我若能官复原职,白雪吟,我让你哭都找不到坟头。就不信我一个男子大丈夫,收拾不了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李挚也不能放过。可他想到李挚现在成了吕明修的大舅哥了,自己要东山再起,没吕明修先掌握蓉阳县大权是不可能的,那时李挚就成了皇亲国戚了,若敢动他那不就是太岁头上动土了吗?可他又想,或许这种亲戚关系,还可能使他们成为仇家,因为李家直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那清纯的李莉,已经被吕明修弄成了小孩的妈妈了;李家虽然只能默认,但内心还是会有积怨的。吕明修跟吕向阳是父子关系,怎么样,现在吕明修对老爷子恨得是一帖老膏药;而吕向阳呢,若有回天之术,恨不得把吕明修再送回她妈妈的肚子里去,让他永远不要生出来。
邱尼烧好了饭,叫沈默久吃饭,这时他才知道已经是中午了。
沈默久他想试一下吕明修对李挚是个什么态度,于是他把信原样装在信封里揣进口袋,匆匆地走出家门。邱尼在后边喊着叫他吃过饭再出去,他头也不回。几分钟,他从县委西边第二栋家属房,来到东边后一栋家属房东头吕明修家门口。
吕明修正在厢房烧饭。
沈默久来到厨房说:“书记,你洗洗手休息去,我来烧这顿饭,也在你这乘一顿。”
吕明修笑着说:“已经做好了,你去把饭桌摆好,马上就开饭。”
桌上,两个人少不得又喝些酒。
沈默久是一杯酒下肚,脖子脸就如猪肝的颜色了,他急于想知道吕明修对李家人的态度,但他没有直接发问,他采取迂回一点的方法:“书记,后天又是阳历年了,大年也不远了,李莉总得回家过大年吧?老驴老马还得有个年节呀。”
吕明修吸着烟,非常轻松地说:“李莉回家就是了,谁能怎么样啊?这事李莉自己就能解决了,用不着我去操心。他李家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又能奈我何呀?”
沈默久有意地转了一下话题说:“书记,我真羡慕你,想不到李莉对你那么忠心,她跟你是跟定了,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你说这白雪吟,麻子不叫麻子,真他妈的坑人啊。”
“有什么坑你的,毕竟是你沈默久还有艳福啊,可以说全县最美的姑娘你先尝了第一口啊,至于因此被高阳罢了官,我看也许坏事变好事。昨天晚上我偷听美国之音,听说开始批极右是上边这个人提出的,被文化学习活动小组人等给否定了,改成批极左了。耐点心,将来蓉阳的天还是我们的。”吕明修深深的吸了口烟,一会儿,那烟的云雾从鼻孔嘴里流出:
“到时候,咱们对那些‘还乡团’啊,绝不能手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沈默久咧着嘴,咬牙切齿的说:“把他们都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